隐秘的梦影神踪 之十八:梦与品德(3)
2024-07-07 15:24:42 作者:王正光 来源:信德网
(六)洒脱不拘,苦中寻乐
在困顿的跋涉中,能够轻松与随和的应对,最为需要的是一颗强健而又大方的灵魂。 “那些无法从外部事物中获得欢愉的人们,必须从自己的思想中寻求乐趣”(【英国】塞·约翰逊《拉塞勒斯》),以愉悦自己伤痕累累的灵魂。
《列子》载:周朝有个姓尹的人煞费苦心,惨淡经营,为了大力添置家产,实现大富大贵,他驱使手下服役的人,从清早到黄昏不得休息。其中有个老役夫筋力已经消耗干净了,仍旧不停地被使唤。他白天辛勤干活,但到了黑夜,昏沉疲惫而熟睡的他,由于心落神定,每天夜里都梦见自己当了国君。他高高在上,一呼百诺,总揽一国大事;晚上在宫廷花园中笙歌鼎沸,游玩饮宴,快乐无比。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继续服役。有人怜悯他过于劳苦,老役夫说:“人一生活一百年,白天与黑夜各有一半。我白天做奴役,苦是苦了,但黑夜做国君,则快乐无比。有什么可怨恨的呢?”劳累过度的役夫,居然在梦境里得到了慰藉和补偿。他真的在思想中寻求到了乐趣。
“把人的全部存在看作是处于一种奴隶状态是一种错误的观点。人的好的方面被忽略了。奴隶主只占有奴隶的身躯,精神却是他自己的主人。精神是自由的和不受禁锢的,精神也不是身体的囚犯。精神能行使自己的权力,遵从它自身的伟大目标,并跃进到无垠的天空与星体为友。”(塞内卡《论恩惠》)
苦中作乐和苦中多忧,其情景是绝对不一样的。在那个荒诞的年代里,有两位音乐家被关进了牛棚。一个成天在苦海里怨天尤人,怨气满腹;另一个却在打谷机的噪声冲击里,抓住了美丽的旋律。他一边劳动,一边陶醉在音乐的节奏感里。在平反昭雪之日,那位满腹牢骚者早已命丧黄泉,而旷达乐观的这一位,重返校园任教,创作了很多得意的乐曲,为人间增添了美好的音律。和那位役仆的皇帝梦一样,都得到了心灵的宽慰。
帕斯卡尔在《思想录》里说:“如果我们每夜都梦见同一件事,那么它对我们的影响就正如我们每日所见之物的影响是一样的。如果一位匠人每晚准有十二小时梦见自己是国王,那么我相信他大概就像一个每晚十二小时都梦见自己是匠人的国王一样地幸福。如果我们每夜都梦见我们被敌人追赶并且被这种痛苦的幻境所刺激,又如果我们每日都在纷繁事务中度过,象是在长途跋涉,那么我们所受的苦就和真有这些事情时大概是一样的;并且我们就会害怕睡觉,正像我们害怕当真遇到这类不幸时我们就要担心睡醒是一样的。而且实际上它也差不多会造成象真实情况一样的恶果。”(帕斯卡尔《思想录》)
相比之下,那个姓尹的老板就属于后者,他白天苦心经营,思虑集中在家业上,心灵和形体都很疲劳,黑夜也昏沉疲惫而睡,每天夜里梦见自己当了奴仆,奔走服役,挨打挨骂,苦不堪言!睡眠中呻吟呼喊,一直到天亮。尹老板以此为苦,便去询问他的朋友。朋友说,你的地位足以使你荣耀!你的财产用也用不完。黑夜梦见做了奴役,这一苦一乐的循环往复,是一般的自然规律。你想醒时与梦中都能快乐,怎么能得到呢?一番开导劝解后,从此尹老板放宽了役夫所做的工程的期限,减少了自己苦心思虑,殚精竭虑的操劳过度,从此他和奴役们的苦都减轻了。由此可见,“心是以自家为宅宇,它可以化地狱作天堂,也可以化天堂作地狱。”(【英国】弥尔顿《失乐园》)
(七)忠孝志坚 死而复生
有的人死期已到,但由于忠孝之心不死且坚,感天泣地,居然死而复生。据《亦复如是》载,清代湖南灃州有个名叫李万胜的士兵,曾在九溪营服兵役。他自己回忆言:嘉庆三年时,湖北匪军滋事,奉调前去征剿。不料我军失利,正在招抚散军时,贼军大队蜂拥而至,刚聚起的人马又各鸟兽散。我当时正与贼兵相遇,无路可逃,自料必死,但战与不战,都是死路一条,便奋力迎击。这时,一个裹着红巾的敌军头目,突然举刀向我的头劈下,仓促间躲避不及,只听到头上轰然一响,当即昏迷不知,自知已被砍死。须臾间,我的灵魂出窍,看见尸横遍野,死尸相枕,目不忍睹,心在滴血。忽然想念家人,阻隔千里,死于此地,无人收殓,或填沟壑,或饱狐狸,俱不可知。
正感伤间,一阵大风忽起,只见我的肉体轻轻飘飘随风浮起,升腾盘旋如飞舞的杨花,心摇摇荒迷无主;旋即随风颠倒飘荡。心里默念这死后的惨情苦状乃至此极;但既已死矣,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唯有放心不下的是老母在家,无人奉养,自我出征后,她日日依门而望;倘闻此凶信,过度悲伤,生将奈何?想到此处,不禁放声大哭。此时飘浮的身体,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一下坠于山上,风虽怒号,却屹然不动。此时我四下望顾,只见敌匪每队都有一个裹红巾者,一马当先,手执红旗,导引贼众往各村焚掠,不觉心目中抱恨如火,禁不住奋臂大呼曰:“国家养兵原以备用,今贼势如此猖獗,竟无一人敢出死力,只顾逃命要紧,举兵何为!?”我虽孤身一人,无可如何,但能杀死红巾者以除首恶,就是被贼众绎我,亦足快意恩仇。于是就提刀下山,竟奔向贼群。此时这个已经战死沙场的亡魂,居然还愤然而起,咆哮如雷霆万钧地奋勇杀敌,那不散的英魂从腥风血雨中,化作了一道亮丽的彩虹。因行急而倾跌倒地,顿感巨痛而梦醒,才知自己残骸死而复苏也。
胆量是勇气的天赋。勇气是一切美德的基础,是身处逆境的光明、是对不可避免的死亡的蔑视。“勇气是万能的救世主。”(柏拉图《理想国》)。天主要人死,也可让人活;天主可以让人进入地府,也能将人移出冥暗谷。 此时敌寇已走远,在逃的流散官兵发现了我,立即用布裹好头伤,救我归营调养。后来伤虽平复,但左眼已破,右足已跛,不能继续服役。主帅见状而悯惜,乃体恤以粮饷,供赡养余年。
作者最后叹息万般:嗟呼!观李壮士这件事,生死之攸关,天地之正气,得怜之则生,失之则死;得则虽死而矣生,失则虽生而矣死。李子惟忠孝之气勃发于中,故死逢再生,得以终天年而遂乌鸟之情,敬孝母亲。不然,至于骨暴砂砾也几希。可见“死亡不算是那样可怕的敌人。复仇之心胜过死亡;爱恋之心蔑视死亡;荣誉之心希冀死亡;忧伤之心奔赴死亡;恐怖之心凝神死亡。”(培根《论死亡》)然而,忠孝之心,虽死而弥坚,感天地泣鬼神,终得复活!
(八)实话实说 不贪人功
齐景公患了水胀病,卧床不起已有十余日。一天在睡梦中,他梦见自己和两个太阳厮打不休,但不能取胜,心中暗自神伤。次日,晏子入朝,景公问晏子说:“晚上梦见和两个太阳相斗,而我不能取胜,这恐怕是我要死的征兆吧?”晏子察言观色,却避而不谈吉凶祸福,只回答说:“请咨询占梦师吧,听听他们的解释。”说完晏子就从宫中的小门出来,派人用车子去接释梦的学者。
很快解梦人来到宫门外,问道:“因何事召见呀!”晏子如实相告,回答说:“晚上,君王梦见和两个太阳相斗,不能取胜,君王说‘我将要死吗?’所以请您为君王卜问吉凶,这就是请您来宫所要做的事。”占梦人一听,忙说:“请让我翻阅检索一下占梦的秘籍吧。”晏子说:“不要翻书了,君王所患的病属阴,太阳属阳。一个阴不能战胜两个阳,阴不能胜阳,恰恰说明君王的病就要痊愈了。”解梦者在大王面前,照晏子的话说了一遍。
过了三天,景公的病真的痊愈了,释梦师的话被应验无误。景公顿生感激之情,决定赏赐解梦人。梦师听说自己要得君王的厚赐,自然欢喜不已,但忽然严肃地推却说:“这不是我的功劳,那天释梦的一番精辟解析,是晏子教我说的。”景公一听,立召晏子进殿。当将赏赐晏子时,晏子却说:“占梦人用占梦的话回答,所以有益于君王。假使由我说这番话,你就不会相信。信则灵!这是占梦人的功劳,我没有功劳。”最后景公决定两人都要赏赐,其理由是:“因晏子不争夺别人的功劳,因占梦者不隐瞒别人的才能。”(《晏子春秋》)两个人品质优秀,都难能可贵。显然景公奖赏两人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在纷扰繁杂的人世间,人人都有一颗建功立业的心,然而普天之下的功劳也就那么多,在平淡无奇的环境里,立功受奖卓而不群的机会是很少的。尤其是能为皇上解心灵之结,使之身心安泰,大病得愈,这样的机会怕是终生难遇了。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谁若碰巧撞上,那才是祖坟里冒青烟了!但《道德经》说:“圣人之道,为与不争。”意思是高尚的人做事,是踏实做事,有功不争功,不贪功,这是一个人顶级的修养。古圣还说:做人的最高境界,“是人生在世,内心光明无余,做事坦坦荡荡,不贪无故之誉,不说无心之过,不怕无事之非。”也许正是这些深入骨髓的教诲,使这位卦师拒绝这无故之誉,并说出事情的真相,把功劳归于晏子。再说偷人家的东西尚且被称为盗贼,更何况贪取别人的功劳,这不更可耻吗?所谓道德就是内心的准则,也就是说,是一个人内心真诚、不愧于良心,这是生命的精彩。相比今天那些贪功诿过的蝇名蜗利之徒,那些靠抄袭而成名的教授学者,其人格高低真有天上人间的云泥之别。
另外,说说晏子。晏婴(?—前500年)姬姓,史称“晏子”,夷维(今山东高密)人。春秋时期齐国的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历任齐灵公、庄公、景公三朝,辅政长达50余年。这位历史名人,面对卦师的推功辞劳,将殊荣异勋留给自己,但他没有默认。而是坚持将功劳归于卦师。这是赫赫名相心中的道德观所决定的。所谓道的包容,就是在于让利于弱小者,不持强凌弱,就可以让他人心安理得的托庇于麾下,让追随者不离不弃,让民众一心,不离心离德。人生的大境界,不急功近利,才能胸有丘壑,治国安民,天下大治。 在现实生活里,为了追名逐利而揽功诿过者,不乏其人;打着公家的名誉与民争利,脸憨皮厚不知廉耻者,难以数据统计。殊不知,修来的是福,贪来的、抢来的往往是祸!祸因恶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