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梦影神踪 之十八：梦与品德（2）

（三）坚守底线  不惧威逼

对于有的正义来说，非正义的一方强加给他们的恶，不是对犯罪的惩罚，而是对德行的考验。范仲淹就遇到过这种奇怪的考验。据记载，北宋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989年—1052年）在庆州做官时，受人之托，为一个去世的官府要员写了一块碑铭。秉笔直书的铭文中，涉及到该官员的一件隐私，许多人劝他笔下留情，为其隐瞒遮掩，但范仲淹高低不从硬要实话实说。于是在这之后的数天夜里，范仲淹一连做了三个恶梦。

第一个是他梦见那个死去的官员找他求情，对他说：“你提到的事，虽然是事实，但却为世人所不知，如今若经你写成碑铭，事件就暴露了，还望周全一二。”要求他隐瞒事实，改写碑铭。但范仲淹不愿通融，并向死官说明不能改写的原因，他诚恳地说：“如果我替你隐瞒，某人就要受恶名，就代你受过。既然是实有其事，便不可改写。”也就是说隐瞒事实就会伤及无辜，让别人代罪，为你揹污！死官一听怒气冲冲地说：“你若不改碑铭，我就要你大儿子的命！” 说罢悻悻然拂袖而去。范仲淹面对恶鬼的凶横和有丧子之忧的威胁，他坚信天地之间正气长存，邪气只能嚣张一时，不会久长也不会得逞。于是不动声色地说：“生与死不能强求，你看着办吧！”几天之后，范仲淹的儿子范纯佑果然急病身亡。

又过了几天，那个大官又出现在范仲淹的梦中，气急败坏地再次威胁说：“文章改不改？你再不改写，我还要再夺你一个儿子的性命。” 范仲淹态度依旧强硬，人生在世决不能昧心说谎，应守真不变，屈服邪恶岂不枉为人生！范仲淹再次回绝。不久，他的二儿子范纯仁果真染疾，辗转病榻。许多好心人都劝他为解儿子的病苦，救儿子一命，还是改一改碑铭为上。但范仲淹认为真的就是真的，万不能改真为伪，弄真成假，这是丧尽天良的行为，因此仍坚守真实性原则，不肯改正归邪，放弃原则。否则就违背了天地良心。似乎是“他明了，虔敬的能力，高于一切。”（智10：12）

日升月沉又过了些天，他又梦见了那个死官，这个横行成性至死不变的政客，这次却一反既往，一见范仲淹就连声称赞范公的品德高尚，还说了许多恭维话，并透露了阴间的一件隐秘，说道：“你的大儿子禄寿已尽，本来就到了死期，我没有权限要他的命，只是趁机吓你而已，命岂能是由我予夺予取？但这次你若能帮我改写铭文，我可保你二儿子平安无事。” 最后仍求改写碑文。死官的这番威胁利诱，无疑又在范公心里泛起一阵黑风狂浪，但行踪落落，傲骨嶙嶙的范公的正义之心不为所动，斩钉截铁地说：“一字不改！”过了几天，重病在床的范仲淹的二儿子病体渐安，那块碑铭始终未改一个字。（出【宋】刘斧《青琐高议》）

由此可见，邪佞鬼魅的危辞耸听，只是吓唬人的谎话。“我在博罗格那曾经听见人们说起魔鬼的罪恶，其中之一就是说诳，他们是说诳的老祖宗。”（但丁《神曲·地狱》）

“上帝在每个人心中安上了一盏明灯，这盏明灯就是良心。”（【英国】勃朗宁《斯特拉福德》）范仲淹屡次三番拒绝诱胁，不怕威胁，千秋正气，一介孤标傲世，坚守良知良能，彰显了一个文人灵魂的高洁和纯正！

“当你还活着，气息尚存的时候，不要让任何人支配你。”（德33：21）自然也包括鬼在内。这就是说要摆脱一切强制，使心灵在平静中，保持自由的状态，即使全世界都在大声喊着要反对你，即使野兽把你周围已经产生的一切事物统统搞乱，也要使心灵在不受干扰的平静状态下，对周围的各种事物作出公允判断。这里的关键在于理性和良心。照亮人们唯一的灯是理性；引导人生暗中寻路的唯一的手杖是良心。因为“良心是灵魂之声，而情愫是肉体自声。”（卢梭《爱弥儿》）“对所有的人来说，良心就是上帝。”（【古希腊】米兰德《自责者》） 所以一个人要学会怎样听见和理解良心的呼唤，以便按良心而行动。

感谢上苍，代代都降人瑞以引领世风，不致让人堕落而失去人味。尤其像范仲淹一样的耿介人士，为坚持原则，临可冒着死人丧亲的危险，也不失做人底线，其浩然正气感天动地！

（四）君子爱财 取之有“道”

人生在世，不管你是富贵，还是贫贱，都需要诚恳的品格，对待生活，当有一种敬畏的态度，顺应天道而走，不可逆天而行。有个受梦人，对梦境一丝不苟的遵照执行，虽然有点死板，却反应了他内心深处对生活的敬畏。

《听雨轩笔记》载：钱塘有个狗葬村，如此丑陋的村名与秦桧有关，昔年奸臣秦桧厝棺于此地，故恨屋及乌得此污名。这个村里有个老实巴交的村民名字叫韦契生。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耕桑劳苦，但频遇歉年，不胜贫困，只好去做佣工，以贴补家用之不足。

一天夜里，其妻梦见韦契生坠落在粪窖里，尽力挣扎而不能爬出，惊醒后十分忧虑。她偶然与邻妇谈梦说忧时，听到敲“报君知”的铜锣的响声，便请这路过的瞽者，为丈夫推算吉凶。韦契生的妻子便与卜算者讲了梦境。瞎子说：“韦契生早年气运平常，衣食不能充足，但从今年开始交上好运，从此日渐亨通。明年某月，当有财物从天而降。” 当妻告之韦契生时，韦笑了笑说：“天帝若有财物赐予我，我目前就不会这样穷乏。盲人之言，不足为据。”“天降财物”的预言，韦契生夫妇也不信，但天上掉财宝的事，邻里们却传为笑谈。

奇怪的是就在当年，韦家果然丝茧多产，秋收丰稔。次年的某一日，韦契生从田间荷锄夜归，月光下见一古墓灼灼有光。就好奇地举锄挖掘，居然发现一块石板下有一小罈（同“坛”），里面白花花的盛满银两。韦契生没有急不可待地抱罈而去，而是想到财物“自天而降”的预言。今日白银从地而出，并不是从天而降，可见这银两非我所属，若强横取之，怕招惹祸殃。便急忙填土掩穴，还原旧貌。韦契生回家将掘金实情告诉妻子，其妻怪他见财不取而絮絮不休，聒噪不止。妻子令他再去一趟取回白银，韦契生执意不肯，夫妻负气就寝。

与韦契生一墙之隔的邻居名叫胡百斯，素与韦家不和睦，他隔墙听到韦氏夫妇的来言去语，明白了银罈之事，便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而出，来到韦契生所说的地点，果然镐落罈出，揭开一看，天啊！只见蛇蝎毒物，盘绕其中，惊恐万状的胡百斯，突然心生恨意。他认为韦契生见财不取是不可能的，真正原因，是罈子里盛满毒虫蛇蝎之类，他故意将毒物说成银子，意在诱我上套，让蛇蝎伤害我！他越想越气，一怒之下，他抱罈而归，悄然搬梯子到韦契生的屋后面，挈罈而登上屋顶，又轻轻来到韦的卧床之上，揭开屋瓦，倾罈而倒，毒虫蛇蝎纷乱坠落而下。

韦契生夫妇梦中惊醒，摸到的全是银条元宝，悄悄说道：“天财降矣！”惟恐邻居知晓，便寂然收敛。胡百斯满以为随之而起的是惊呼乱叫，惶恐万状一团糟，但回应他的是悄无声息的寂静。他顺梯而下，弃罈于后门，肩梯回家，关门合户，他期待着的报复，始终没有声响，只好上床就寝。

岂料他头一落枕， 就看见一位身披金甲的天神对他说：“罈中财宝，是韦契生应得的财富。我故意诱你前往取珍宝出土，并送到韦家。罈中尚留银一锭，以酬答你的辛劳。日后若起恶念害韦契生，我决不饶恕你！”胡百斯惊惧而醒，出后门拿起罈子一看，里面果真有一锭银子，约有五两。天亮后胡百斯敲开了韦家的门，向韦契生问罈银之事并告知自己的梦。奇巧的是韦契生也做了同样的梦。他们彼此相告，大为惊异。韦契生念他家贫，又取出两锭银子相赠送。韦家买田置屋，从此小康，生活无忧。

韦契生坚信释梦人的解说，执意见财不取，并非愚痴，而是一种人格的坚守、信仰的执着，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上就是上，下就是下，斩钉截铁，毫不含糊。这是何等非凡的定力！叫花子赴宴，岂能不狼吞虎咽！土匪进城，岂能不疯抢狂夺！穷困潦倒的人家，看见无主的黄金白银，居然还管什么天降与地埋之分？在财宝面前这又是何等的沉静而又一丝不乱！韦契生虽然是个没读多少书的一介村民，但是他居然一丝不苟地坚守天主给予的与生俱来的灵性的纯洁，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他对世界万物的心量与识见，敬畏与虔诚，是那些达官显宦及砖家叫兽所望尘莫及的！可见人的品德与名誉地位、财产多寡的联系十分有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坚决不要，这里没有灵活与变通！殊知贫贱不移比起威武不屈与富贵不淫要难得多！

“在这个世界上，一万个人中间只不过存在一个老实人。”（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所以华盛顿十分赞叹地说：“我希望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和美德来保持我认为是所有头衔中最令人羡慕的品质——一个‘老实人’的品质。”（《道德格言集》）如果要问，为什么不让韦契生直接得到财宝，非要搞上下之分呢？殊不知，恰恰这样转了一个弯，就又救赎了许多人，包括那些笑话他的人！

（五）落井得救 寻找恩人

报恩是教养之果，在粗野的人群里，你是找不出这种美德的。所以波兰作家显克微支说：“就连神仙也不是永远知恩图报的，又何况人呢。”（《你往何处去》）所以先贤断言：“报恩之心比什么都高尚。”（【古罗马】塞涅卡《致鲁西流书信集》）但是在我国的古代，就有“投我一木桃，报之以琼瑶”（《诗经》）的圣训，和“有恩不报非君子，忘恩负义是小人”的俗谚的浸润，上至皇冠贵胄，下至黎民百姓都很重视知恩图报的美德，也不乏“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美谈。

一次唐玄宗梦见自己一失足掉进了一口深井里，就在这生命危急的关头，他看见有一个穿着带裆的红裤子的兵士，将他从井底背了上来。梦醒后，一身冷汗的玄宗对这名士兵念念不忘，颇有感激之情。第二天，他派人到各营房里寻找，但是怎么也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梦境的真切，使玄宗欲罢不能。于是又派人到禁苑去搜寻，这时发现一个把门护园的兵卒，穿着一条带裆的红裤子，于是便把他领到皇帝面前。玄宗不谈自己的梦境，反问他道：“你昨天晚上作了梦没有？”那兵士回答说：“昨天夜里，我梦见自己从井里把太阳背上了天。”玄宗上前仔细察看他的容貌，与自己梦见的那个人的相貌很像，就断定他是梦中的救命恩人，于是顿生报答之心。玄宗问士兵说：“你想不想作官呀？”兵士回答说：“我不懂作官的事情，我家很穷呵！”随即，玄宗赐给他五百贯钱。（出《定命录》）这个梦或许是机缘巧合。但通过这个梦，反映了玄宗这位君王，在侈靡淫乐之余，还没有忘掉知恩图报的德性！

一位圣贤指出：“人们为你做了你所希望的任何事，你都应该回报他们。因为这是法则和圣经中的名言。”相比之下，忘恩负义的人，是地球上最低劣的动物，其丑陋的灵魂“能使人的良心霉烂，象光洁的石头上长出肮脏的苔藓”（【印度】普拉萨德《迦马耶尼》），这苔藓就是令人作呕的“恶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