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梦影神踪 之十一：梦与死亡

历史上还有这样的怪事，当死讯降临时，被智者说破后，不仅无功反要受害；就好像着了火，谁喊救火就抓谁，而不是去救火，这才叫真正的“祸从口出”，说实话者得实祸！有对抗死亡的痴迷者，拒不接受死亡的信息，居然将畏死的焦虑燥热冷血，残酷地转移到释梦的智者头上，这类权焰熏天的当政者是多么的野兽般蛮横！据《太平广记》载，吴王夫差时期，一度人民殷实富足，五谷丰登，兵劲城固。但此时的吴王心生贪念，扬威耀武，腾蛟起凤，称王称霸的勃勃野心日渐膨胀。一天，吴王在姑胥台睡着了，他梦到自己进了章明宫，一进门就看到两口锅炊而不蒸，两只黑犬一会儿朝南狂吠，一会儿朝北嗥叫；看见两张犁铧倚靠在宫堂。汤汤流水已漫过宫墙；看见前园横索生树桐，后房打铁者挟着鼓在敲打。夫差醒后不解梦意，心里惆怅，当即召太宰前来释梦。太宰听完他的梦境之后，连忙道喜，说：“善哉！善哉！这是大王兴师伐齐的征兆。首先梦入章明宫，章明乃天下彰显明朗之意。见两口锅炊而不蒸，是大王圣气有余也；两只黑犬南吠北叫，象征四方夷族已驯服；流水漫过宫墙，预示进贡献物十分富余，丰满而溢；前园横索生树桐，桐乃乐器之材，是乐府吹奏欢乐之象；后房打铁者挟着小鼓敲打，乃是宫女鼓乐助兴也。”巧舌如簧的太宰说得夫差大喜，心中愁云顿消，当即赏赐给太宰杂缯四十匹。

为了喜上加喜，夫差想把喜庆之兆再喧腾一次，以悦心痒之挠。于是又召大臣王孙骆给他再次解梦。但精明的王孙骆推脱说：“我智浅才薄，寡闻薄识，无释梦之能力，对大王之梦不解其中奥意。”他知道推脱必扫夫差之兴，为成功脱身，他向吴王推荐当时的释梦名家公孙圣，他说：“我知道一位名叫公孙圣的高人，他幼而好学，长而喜游，博闻强记，可解大王之梦，我去请他来。”吴王允准。

当王孙骆派人前去请公孙圣时，公孙圣这位专业释梦家当即伏地而泣，久久不起，原来他这位视职业为神圣的敬业者，面对事实，决不会畏难苟安而圆滑敷衍，他已预测到事情的不妙。其妻不明究理，问他为何如此伤心而哭？公孙圣仰天叹息道：“呜呼！悲哉！今日解梦若正言直说，无所顾忌，必定性命难保。”说完与妻抱拥诀别。

到姑胥台后，吴王告知梦中所见，公孙圣伏地而泣涕，起身而长叹：“悲哉！夫好船者难逃溺死，好骑者难逃堕亡，君子都以其所好而遭至殃国祸家。我伏地悲啼，并非怜惜自己，而是为大王悲愁垂涕。”此处有好战者必败，好咬架的狗子落不得一张好皮的比喻！他接着一件件的解析道：“章明之台，章者，战不胜，走傽傽；明者，去昭昭就冥冥。见两口锅炊而不蒸，大王饥不得火食；见两只黑犬朝南狂吠，又朝北嗥叫，乃大王死后，魂归地府而迷失方位，如盲人瞎马；见两张犁铧倚靠在宫堂，是越国人就要入侵吴国，象征伐宗庙、掘社稷的暴戾气象；流水漫过宫墙，象征大王宫苑荡然一空，统统泡汤；前园横索生树桐，桐木不能做器皿，只能做陪葬的甬，此乃与人合葬，是死人之兆。由此来看，大王不可亲自出征，派大臣率师挥戈就行了。”这虽是一番实言相告，也充满着善意；但正在遇热膨胀的夫差勃然变色，当即令力士石番，以铁杖痛击公孙圣。公孙圣长叹一声，说：“苍天知冤，我果真直谏贾祸，死无葬身之地！”夫差命人将公孙圣扔到荒山野岭，任虎狼撕咬，然后用野火焚骨扬灰。

太宰趁机行事，对吴王说：“妖言已灭，谗陷已亡，挥师正是时候。”这位颠倒黑白，诬正为邪，指鹿为马的太宰，意在趁热打铁，怂恿野心勃勃的夫差挥师出征，号令天下。此番误国妖言正中夫差下怀。吴王一声令下，大军奔赴前线，但讨伐齐国时，战事十分不利。打不赢齐国又去攻打晋国，结果仍是鸡蛋碰石头，被打得落花流水。损兵折将溃败而逃的吴军，在过江时死伤不计其数，浮尸涌浪惨不忍睹。此刻的吴王收拾七零八落的残部，来到余杭山，饥不择食，就地饮水，抓着尚未收割的稻穗充饥裹腹。走途无路的吴王，这时终于记起了公孙圣，感叹地说：“悲哉！公孙圣所言非虚，王不得烟火食物。”又对左右说：“我没有道理杀公孙圣啊！你们快唤他出来吧！”众兵将三呼公孙圣，令人惊诧的是，全无踪影的公孙圣，果然回答了三声。看来公孙先生的阴魂不散，在随军同行，其爱国之心死而不冷。不久，越军追击而来，吴王惨败而死。

公孙圣根据神的启示和自己的平生所学，如实地作出了预测，最后经事实验证凿凿有据。夫差以国败身亡的沉重代价，诠释了公孙圣的神机妙算。但是公孙先生明明知道吴王是个昏庸不醒的顽嚣，明知唤不醒而唤，又何必去呼唤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以致直言贾祸，实话惹殃，最后弄得尸骨无存，骨肉离散，这又是为什么？这是在坚守他做人的底线：诚实不欺。面对冥顽不化的夫差，宁死也不愿做“欺心者”，犯欺君之罪！另外，他实话实说不随风飘摇，坚守了职业道德和对神的敬畏之心。但终究丢了身家性命！除了这种残酷的结局之外，试问，公孙先生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当然，公孙先生不愿阿谀谄媚，说凶为吉为升官发财去投其所好；同时也不会如王孙骆一样事到临头，弄奸耍滑，巧设李代桃僵的诡局。我想公孙先生对于夫差傲慢的愚蠢，和愚蠢的傲慢，何不真真假假虚与委蛇！对刚愎自用的愚顽又何必愚忠！“我派遣你们好像羊进了狼群中，所以你们要机警如同蛇，纯朴如同鸽子。”（玛10：16）

一般有真才实学的人，往往做老实人、办老实事、说老实话，对别人的感受不管不顾，缺少对老实人如鸽，对奸邪者如蛇的灵活性。 据《左传》载，某天夜晚，晋景公梦见一个厉鬼，长发拖地，捶胸顿足，跳跃作态，厉声叱斥：“你杀了我的子孙，这是不义。我请求为子孙报仇，已得到上帝的允许了。”厉鬼毁掉宫门击垮寝门，径自走了进来。晋景公战栗着躲进内室，厉鬼又毁坏内室的门。危急关头晋景公惊醒过来，急召桑田巫师。巫师不等晋景公开口，就说出了他的梦境，居然和晋景公的梦境一样。晋景公问：“怎么样？”巫师说：“君王吃不到新收的麦子了！”景公不相信自己的命这么薄，不仅不为自己的后事做准备，反而怀恨在心。他心浮气燥地等呀等呀，要等到六月麦子熟，与桑田巫师较量一番，到时准备把自己内心的死亡焦虑倾肠倒肚地发泄在桑田巫师头上。时至六月初六，晋景公想吃刚收割的麦子，让管理食物的人献麦，令厨师烹制。此时偏执的晋景公，特意召见桑田巫师进宫，把煮好的新麦给他看，以此作为他“妄谈”生死祸福的释梦罪证，让他死得明白。他还对桑田说道：“你不是说本大王吃不到新麦了吗？这是什么？黄灿灿的新麦子。你死而无怨了吧，敢咒骂我大王！”然后将其杀死。从赌气到泄气，景公总算吐了口恶气！为了证明死神败走“麦”城，他正要品尝新麦时，突然肚子胀痛，忙去厕所却跌进厕坑，被屎尿淹死。倘若他不那么心急火燎地杀人出气，让巫师亲眼看见他吃了新麦再杀，巫师就不会命丧九泉。因为巫师说的是“吃新麦”，而不是“看”新麦呀！死亡的焦虑，只能烧烤自己；为泄愤杀人，也跨越不了自己必死的期限。

莎士比亚借威尔士亲王的口感叹道：“当这个躯体包藏着一颗灵魂的时候，一个王国对于它还是太小的领域；可是现在一抔污泥就足以做他的容身之地。”（《亨利四世》）骄狂的晋景公居然葬身于五谷轮回之所，还不如“一抔污泥”呢！

能准确无误地释梦是十分困难的，因释梦者并非受梦者，对当事人的所作所为所欲所思，以及所处的情况环境不得全知；除此之外，解梦人还要考虑受梦人的人格，性情和心量的大小宽窄。对于性情乖戾偏狭的人，释梦者根本不敢实话实说。尤要注意求释梦人的权威状态、表情状态和心理状态、以及愿望和要求，来决定是否用虚辞滥调应付哄弄，还是真实传递梦境的含意。由于权豪势要屡屡迁怒于死讯的传递者，释梦者为求自保，往往以谎言敷衍了事。相比之下，还是赵直能随机应变。

一次，蜀国大将魏延，请赵直为他占梦，赵直是三国时的蜀国的释梦大师。当时正是诸葛亮出兵祁山北伐曹操之际，魏延任先锋。一天夜里，他梦见自己头上生出两只犄角，于是请赵直释梦。深知魏延的赵直，报喜不报忧，甚至吉凶颠倒，说黑为白说，他解释道：“这是个好梦，麒麟有角而不用，这场战争不必交锋就能战胜敌军！”将魏延比作麒麟，麒麟神兽出阵，岂有敌手？哪里用得着抵牾而动犄角！这个后脑勺长着反骨的将军，听后自然喜气洋洋。后来赵直暗中对人谈起此事时，说：“‘角’上为刀，其下为‘用’，头上用刀，凶险至极。”赵直是从字的结构来判断吉凶祸福的。后来魏延果真被马岱砍下头颅，应验了赵直释梦的精准性。赵直为魏延以虚饰之言释梦，也许是吸取了前人直言贾祸的教训。但隐瞒事实，不等于事实真的不存在；杀报警人，只能听到虚假信息。怕听真话的人，算什么英雄？杀害说真话的人，是千古罪人！

（七）求赠岁月

一般情况下寿满天年，活满各自的自然寿数，人就离世长眠于九泉之下。只要阎王爷邀请，谁也赖不脱，谁也拉不回。但是世事纷纭复杂的万丈红尘，总难免有特殊和例外。有的人虽然寿命已尽，但因后人执意求情而得以允准延年“赠”寿。

嘉兴县的徐泰，幼年丧失父母，全靠叔父徐隗抚养，这养育之恩在徐泰心里如天高海深。平日对老人问寒问暖，无微不至，起居照料胜过亲生儿女。当徐隗病重时，徐泰殷勤服侍，是个难得的久病床前的孝子！一天夜半三更，徐泰梦见两个天使，乘船来到他的床头，打开手提的箱子拿出簿籍，郑重其事地将簿册给徐泰看，并说：“你的叔父寿命已到，死期就在今晚。”徐泰一听如天塌地陷，忙向天使涕泪滂沱地磕头求情。天使们沉默不语了良久，之后为难地说：“你县里有没有与你叔父同姓同名的人？”徐泰答道：“有一个，同名但不姓徐。”最后，两位天使感动地说：“我们顾怜你能服侍叔父，孝行感人，就替你救活他吧。”说完就不见了踪影。徐泰梦中惊醒，见叔父病已脱体，果然痊愈了！对待一个久治不愈的非亲生父亲，能够全力尽孝，烹汤熬药，喂饭送水，日夜守护，视其残喘的生命如珍宝般护养，孝感天地，神又怎能拒绝这种发之灵魂肺腑的呼求呢！神并非刻板僵硬不变的无情物，是通透人心，慈悲为怀的在天父母！耶稣之所以屈尊就卑降生为人，经受魔鬼试探，就是要在终极审判时增强判断裁决的准确性，因为他是真神的同时又是真人，对人间的民情土俗了如指掌！

向天主要求延长寿命而被允诺的事是可信的。当希则克雅王濒临死亡时，依撒意亚先知向他转达天主的话：“快料理你的家务，因为你快死，不能久活了！”希则克雅听完后，就转面朝墙，恳求上主念他心怀忠诚，年深月久一身正气随主行走。还有大事未办……说完放声大哭，他的虔敬之心终蒙上主垂怜。上主让依撒意亚传话：你去对希则克雅说，“上主听见了你的祈祷，看见了你的眼泪；看，我要在你的寿数上多加十五年。”（依38：1～5）可见神不是刻薄寡恩死守陈规的，而是根据各人在世实际是可以变更的。这里顺便说一句，由此可以看出，命运也是可以改变的，但不是抗争这一条路，而是以服从神的安排为前提。此处恕不多谈。

我熟悉的武汉教区德高望重的老教友郑光启，他在众多兄弟姐妹间排行老幺，1945年在他10岁时，他的任教会会长的父亲当弥留之际，他的母亲来到床前对濒死的父亲说：“你过去之后，要当面向天主恳求，务必给我15年阳寿，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幺，没有长大成人……”郑母于1960年2月安息主怀，刚好15年。郑光启长大成人之后，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没有当上神父；但在开放之后，他在教友中，不停顿地组织了大大小小数十次朝圣活动，几乎每年达三、四次之多；教区里几乎所有教友，都得到过他赠送的圣物和为圣母塑像配置的光环。他于今年初去世，享年89岁。

另外，年龄在神那里一般是铁板钉钉，不可能增减。但有时寿命又像礼品一样，发生赠送的奇事。据《礼记》记载：一天，文王问武王说：“你做过什么梦吗？”武王回答说：“我梦见天帝给我九龄。”文王说：“你认为这个梦是暗示什么呢？”武王说：“西方尚有九国尚未归顺，君王你大概最终要把他们占有吧。”文王说：“你理解的不对。古人把年也叫做龄，齿也是龄。我的寿限是一百岁，你的寿限是九十。我把我的寿限给你三年。”文王演艺八卦，是预测高手，能与天帝相通。史书的记载与文王所说契合：周文王的生卒年是公元前1152年农历9月15日——公元前1056年，享年九十七岁，武王活到九十三岁寿终正寝。显然，文王赠岁的事，是经过神的允许才得以实现的。对此，东汉人郑玄注释：“九龄，九十岁之祥也。后世常用此梦为典故颂赞九十高寿。”如“九龄五福，盛事人皆祝”（陈以庄《蓦山溪·寿种春翁》），这里用本梦之典故祝贺种春翁享高寿之福。

对于寿命问题除父子赠寿之外，还有以身替死的奇异灵迹。

圣女玛加利大是法国香槟省人，蒙特利尔圣母会会祖。她虚怀若谷，工作勤恳。73岁那年，她年老体弱，毅然决定辞去会长职务。1699年除夕，她看到院内有位修女，突然患重病，生命垂危，心里十分怜惜，于是福女玛加利大求主，愿以身替死代亡。一片丹心如爱火烈窑，果然上达天庭，病人真的渐渐好了，圣女于12天之后，神光宠照离世升天！时在1700年1月12日。愿以自己的老病之身，换回垂危的年轻的生命，代人受死，这是何等热烈的爱德！

死期将临，因家庭重任在肩，无人替代负山戴岳之重担，神只好换人顶死。吕諲【yīn】曾在大白天梦见自己被阴曹地府的人追捕，拉去见判官。判官一见吕諲，说：“这人功劳和业绩都很高，可召他到阴间来委以重任。”追捕原是为选拔任用，要他到冥界当官。虽是晋升任用之丧“喜”，吕諲一听便觉不妥，抬起头向判官说道：“我母亲老了而孩子还小，家中没有主人怎么行？”上有老，下有小，正是重担不容歇肩的关键时刻，由于言辞恳切，判官顿生惜孤念寡之情，不忍强求，便去请示阎王。一会儿，就听手下人对阎王说：“已为此人找到了一个替身。”阎王问替身是谁，回答说是蒯适。阎王觉得此人甚好，说道：“蒯适是位名士，就让他担任这个职务吧。”吕諲随即被放了回来，惊醒后梦境历历可见。当时，吕諲与妻子的哥哥顾况住在一起，醒来之后便与顾况讲了这个梦。几十天之后，蒯适当了吴县县丞，什么病也没有，一切正常。顾况便几次逗趣吕諲，说他的梦荒唐可笑。蒯【kuǎi】适干了一个多月便被免职了，无官一身轻，便在吴县积善里修建府第。正忙碌间，忽然有一个士兵冲进他家，拱手拜道：“丁侍御传令，让我来参见你。”蒯适说：“我不知道有个丁侍御呵，他是谁？”士兵回答说：“他叫丁仙芝。”蒯适生气地说：“丁仙芝早就死于余杭，怎么成了侍御？”士兵说：“是阴间的侍御呵。”蒯适十分不悦，说：“阴间的侍御，为什么还要传话给活人？”士兵说：“想让你与他相随，不单是传话，名籍已经定下来了，很难更改。”蒯适这才知道是鬼魂有请。于是求他对丁侍御说，自己尚不该死，请代为说情。士兵忙去请示后又回来，说：“侍御不允许，催你马上准备出发。”于是，蒯适便得了病，几天之后就死了。（出《广异记》）因衡情酌理，根据具体情况具体操作，生死是可以替换的。

“请你询问走兽，它们也会开导；询问天上的飞鸟，它们也会告诉你；地上的爬虫也会教训你，海中的鱼族也会给你说明。它们中有谁不知道：是天主的手创造了这一切？因为一些活物的生魂，一切血肉之人的灵魂，都握在祂手中。”（约12：7～10）问苍穹大地，浩瀚宇宙，谁主沉浮？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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