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博”杰作回归“土山湾”

    旧金山大学坐落于金门公园入口处，和湾区名校斯坦福、伯克利相比，市内的旧金山大学历史虽悠久，却不是很有名。但是，该校有一所“利玛窦研究所”却在美、欧及我国台、港、澳和内地之间的学术交流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目前已经是美国民主党领袖的黛安·法因斯坦参议员，当年担任旧金山市长。1980年，她促成缔结了上海-旧金山友好城市关系，后来又决定把上海市政府赠送的“旧金山-上海友谊图书馆”放在“利玛窦研究所”。1987年6月，时任上海市长的江泽民专程去旧金山主持“友谊图书馆”开幕。揭幕之前，众人在阅览室门厅逗留很久。原来，入口处的墙上，悬挂着四幅水彩画像，画中的人物分别是：徐光启、利玛窦、汤若望和南怀仁。大家知道：徐光启，就是本市先贤“徐阁老”；利玛窦、汤若望、南怀仁则是从欧洲来华寓居的耶稣会士，明清两朝，名赫中华。
    九十年代初，我在利玛窦研究所担任访问学者，所长马爱德（Edward Malatesta）告诉我：这四幅画像来自上海，出自土山湾的著名画师之手！他在旧金山湾区的一个老仓库里找到它们，如获至宝地搬回研究所。这倒是更令人感兴趣的事情。“利玛窦研究所”风景绝佳，坐落在“孤山”（Lone Maintain）之顶，是旧金山市内高地之一，最早是华工坟场，教会买来举办高等教育。研究所的窗外，可以俯瞰举办过1915年“巴拿马-太平洋博览会”的玛琳娜（Marina）区。马爱德接着告诉我，这四幅水彩画，是上海徐家汇土山湾画院的中国画家们专门为旧金山“巴拿马-太平洋博览会”创作的。
    自1851年范廷佐神父开始在徐家汇传授西洋技法，土山湾的西洋绘画艺术已经有六十多年的历史。当年土山湾的艺术品，日臻成熟，代表了民国时期的最高水平。土山湾油画、水彩画，虽然是西洋风格，但是继承了利玛窦以来“中西会通”的风格，融汇贯通了中西绘画技巧，独步中国，更为世界瞩目。1914年，上海南洋劝业会为征集“赛会”（当年上海市民称“世博会”为“赛会”）参赛作品举行预展，土山湾有19种工艺品获得了奖状和奖牌，可见土山湾艺术品之实力。四幅水彩画被中国馆选中，远渡太平洋，参加了旧金山世博会。

佚名画家所作的油画《徐光启与利玛窦谈道图》，是近代上海出现的珍贵油画，惜毁于“文革”时期

    这四幅画的右下角，清晰地标明了画家的名字。画徐光启、利玛窦、汤若望的画家，署名“On Tsing Ze”，画南怀仁的是另一位，署“On Zeng Sun”。四幅画的画风是一致的，都是以西方素描技巧为基础的中国式人像绘画，一律都是中国水彩原料，画在厚实的宣纸上。画作的格式也一样：人物居中，周围是表现该人物功业的道具，如徐光启书桌上有浑仪，利玛窦身边是西琴。画作的顶端，都有一篇书法家“夏鼎彝”书写的小传。在“南怀仁传”的最后，还签署了“民国三年七月”日期，可见这批作品确实是1914年为参加次年举办的旧金山世博会所作。由于参与编辑《马相伯集》，在马相伯的文集中读过这四人的像传，我马上告诉马爱德所长，这四篇小传，并非夏鼎彝所作，而是一位更重要的民国人物马相伯撰写的。最难能可贵的是，在右下角画家的署名之下，还有三个缩写字母“T.S.W.”。这三个字母全称是“Tu Se We”，用上海话来读，就是“土山湾”。
    土山湾曾经以它出产的杰出工艺品蜚声中外，由于历史的误会和光阴的摧残，土山湾大量的杰作都没有能够流传下来。这四幅水彩画，可能是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土山湾水彩画作了。徐光启、利玛窦、汤若望、南怀仁，都是中西方友好交往的先驱人物，他们为中欧文化的沟通和理解作出过杰出的贡献。这四幅画作，又参加过“巴拿马-太平洋博览会”这样的国际盛会，其文献价值自然是不言而喻。从美国回到上海，一直心存要把这四幅画像引回故乡的念头。2004年，徐汇区文化局筹办“徐光启纪念馆”，需要展品，这是一个好机会，我建议宋浩杰局长复制这四幅作品回上海。马爱德不幸去世后，吴小新博士继任所长，得到他的大力支持，很快成功复制。这四幅土山湾杰作，终于魂归故里。
    然而，画作上还有一个遗憾有待弥补。马爱德所长曾交给我一个任务：水彩画的画师“On Tsing Ze”和“On Zeng Sun”肯定是中国人，你能否考证出中文姓名，说不定还是上海人，一定也是“海上画派”的老前辈。到今天，我还没有完成这个任务，希望更熟悉土山湾艺术史的人帮我了此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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