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济各教宗理想中的教会

阿曼多・玛窦（Armando Matteo）教授¹是位多产的神学教授，神学作家。在2023年，他出版了引起学术界及读者中普遍关注的新著作《方济各的抉择》。笔者认真阅读了这本书，有许多学习心得，与大家分享。

未来的基督教会是什么样子？阿曼多·马泰奥（Armando Matteo）根据教宗方济各的教导来描绘它的轮廓。笔者分一下五点，介绍自已的学习心得：未来的基督教会是个以福音喜乐为根基的教会；未来的教会是一个采取主动，走出去传福音的教会；未来的教会是一个友谊的牧民关怀的团体；未来的教会是培养兄弟情谊的实践和梦想的基督教会；未来的基督教教会知道如何每天回归基督仁慈的目光，并将这种目光永不厌倦地带给全世界。本书中的新颖观点很多，笔者只是选取几点感触很深的观点来介绍。

意大利文《方济各的抉择》封面

本书作者

一、未来的基督教会是个以福音喜乐为根基的教会 

   对于教宗方济各来说，一项绝对明显的事实是：教会蒙召去宣讲福音的喜乐，这与其天赋的传教使命相符。“喜乐”是方济各教宗最常用的词汇之一,这个词还常常与其他形容词相关联，比如“新的”“创造性的”“圆满的”等。福音的喜乐这个主题，是方济各教宗很喜欢的主题。所以他把任教宗后的第一个文件，定名为《福音的喜乐》。

   何谓福音的喜乐？开宗明义地，劝谕的第一章揭晓《福音的喜乐》之真谛：“福音的喜乐源于耶稣，凡与祂相知相遇的人，其心灵和生命必充满这喜乐”。这是教宗方济各最根本的信念，导师耶稣的言语中除了喜乐和欢愉外，别无其他。

    本劝谕中教宗方济各所指的喜乐为何物？这喜乐是复活基督之圣心流溢出的圣神的果实。这与依纳爵∙罗耀拉在其神操中所表达的思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有关复活的默想中，圣依纳爵给出的指导是，祈求天主赏赐圣宠，使我对吾主这般的光荣和福乐，感到欢欣雀跃。对方济各教宗来说，喜乐就是依纳爵所说的“神慰”，是能引人向往天上之事，专务救灵魂，使人安息于造物真主的一切内心欢乐情绪。这正是一个人敞开心扉，以纯朴的心接受耶稣基督显现的惯常心态。因此，基督徒不该有“奔丧般的样貌”。相反，基督徒蒙召过一种更高超的生活，好能参与天主性的生命。

    只有与主的相遇才能带来这种喜乐，而非基于一种伦理的抉择或执着于某种信念。教宗方济各重拾其前任在《天主是爱》的通谕中所提出的观点：“我从不会厌倦重复本笃十六世的话，这番话把我们带到福音的核心：成为基督徒，其起点不在于一项伦理抉择，或者一种崇高的理念，相反，这是与一个事件，与一个人的相遇，正是他给予生命一个全新的视野，与他相偕，生命才有决定性的走向”。

其实，喜乐本身是富有扩散性和吸引力的。教宗方济各援引本笃十六世的话写道：基督信仰的传播并非诱人入教，而是靠“吸引力”。基督信仰在于创造一个分享喜乐的氛围，“指出美的境界，邀请人们出席令人向往的盛宴”（14），福音的核心是提供意义、美和吸引力。

圣保禄宗徒对福音的本质彻底的领悟，他在写给教会的书信中，就是教导教友们“你们在主内应当常常喜乐！”（斐4:4）“应常喜乐，不断祈祷，事事感谢……”（得前5:16-18）。我们的基督教会本来就是一个喜乐的教会，让我们在教宗的号召下，回归教会本来的本质面目，把福音活出来，也吸引别人加入我们的团体！

二 、未来的教会是一个采取主动，走出去传福音的教会

    采取主动, 这是方济各教宗给教会提出的建议。信徒不能只是坐而论道，思考基督教在时代变迁和基督教终结的条件下会发生什么。方济各教宗建议信徒采取主动行动。走出去的教会是传教门徒的团体，他们采取主动，他们参与其中，他们陪伴和庆祝。福传团体体验到主拥有主动权，因此它知道如何迈出第一步，如何毫无畏惧地主动出击，如何走出去迎接，如何寻找远方的人并到达十字路口邀请被排除在外的人。它的生命中蕴含着献上仁慈的不竭愿望，这是体验过天父的无限仁慈及其传播力量的成果。让我们再大胆一点，主动出击！ 

     方济各方案恳求我们采取主动，敢于采取主动。我们每个人都无数次地从教宗方济各活生生的声音中听到，我们不能再依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这种想法给我们带来的安全感。事实上，教会在各个时代的使命，就是把耶稣带给所有人，也把所有人带给耶稣。它必须以极大的谨慎，去探寻和培养在场的男男女女心中不断升起对耶稣的渴望的方式。我们现在非常清楚，今天的男男女女与他们的父母大不相同，他们所表现出的生活态度与前人生活态度有着千差万别。因此，要向今天的男女传福音，把耶稣带给他们，把他们自己带给耶稣，我们就不能再重复他们的祖父母或父辈已经做得足够好的事情。

     教会要采取主动行动，为教会带来新的想象力和新的相关行动，触动当代人的心灵。在教宗方济各这十年所走过的道路上，让我们敢于采取主动！让我们最终下定决心！

      耶稣与人本身的真理，它涉及基督徒必须在耶稣与人类自身的真理之间保持密切联系。这种联系必须始终通过信徒的宣讲和生命见证得以彰显并不断重启。因此，我们要赋予教会生命，就必须铭记，由于福音给我们带来的光亮，我们这个时代也迫切需要照亮关于人的真理。

   在我的国家中国，基督新教最近几十年发展相当快，他们发展教会一个成功的经验就是派遣更多的人主动走出去，走向不同的地方，传播福音。天主教会发展很慢，因为我们一直停留在圣堂，等待人们来寻找我们，而且教堂的大门是关闭的。教会要发展，必须走出去，就像主耶稣在升天前给门徒的大使命：“天上地下的一切权柄都交给了我，所以你们要去使万民成为门徒，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给他们授洗，教训他们遵守我所吩咐你们的一切。看！我同你们天天在一起，直到今世的终结”（玛28:18）

三、未来的教会是一个友谊的牧民关怀的团体

我们的牧灵心态有必要改变。对教宗方济各来说，为了在向新世代传播信仰方面夺回阵地，为了使教会能够有效地传播从耶稣而来的关于人类的真理，必须彻底改变整个牧民心态。需要进行牧灵皈依：“我梦想一种传教的选择，能够改变一切，使教会结构的习俗、风格、时间表和语言，成为当今世界福传的适当渠道，而不是自我传教的渠道。结构的改革要求牧者的转化，只能从这个意义上理解”

教宗方济各建议将整个普通牧民工作转变为有利于每个人积极回应来自耶稣的友谊的方式。确切地说，它建议从 “陪伴的牧民关怀”（专门针对安慰的基督教）转变为 “友谊的牧民关怀”，这是对未来基督教的新想象背后的真正动力，是今天所需要的喜乐的基督教。在提出一些朝此方向发展的初步途径之前，方济各主张中最重要的是建议信徒们以慷慨热情的态度对待牧灵皈依的姿态。如果没有这种热情，就不可能赋予喜乐的基督教以生命 。

将陪伴的牧灵关怀重点放在过去特别艰难的成人生活的特定背景上，而友谊的牧灵关怀则希望为福音喜乐的基督教化开辟空间，因此，从陪伴的牧灵关怀过渡到友谊的牧灵关怀，需要改变当前牧民思维的承诺，使风俗、风格、时间表、语言和每一种教会结构，越来越成为耶稣向所有人提出的友谊建议的真正载体，并成为鼓励积极接受同一建议的有效工具。因此，问题在于重新思考教会团体，使其完全为可能的友谊服务。

 要实现牧灵转换，一方面需要认真辨别在团体的具体和实际行动中已经传承下来的东西，确定哪些是注定要留下的，哪些是仍然有效的；另一方面，需要对耶稣友谊建议的接受者的进行令人兴奋的创造性工作。有东西要付出，也有东西要创造。即赋予社区新的形态和新的面貌，只有这样，才能最终希望，世界上每一个路过教堂的人，最终都能领悟到基督教信仰的真谛：因与耶稣相遇，在爱天主和爱邻舍中生活的喜乐。

四、未来的教会是培养兄弟情谊的实践和梦想的基督教会

从福音之光出发，揭示人自身的真相。 对于方济各教宗而言，关于人本身的真相的揭示今天被表达为重新发现每个人对兄弟情谊和社会友谊的使命。作为信友，因此被召唤成为兄弟情谊新梦想的呼应者和创造者。

在可怕的新冠大流行之后，我们发现自己生活在紧迫的情况下。由于新冠病毒的特殊历史环境、俄罗斯-乌克兰战争的爆发、最近的气候剧变以及统治所造成的社会不公正现象的不断扩散，教宗方济各表示，所有这一切都必须得到回应，而方济各教宗也响应了这样的呼吁——正是带着兄弟情谊的新梦想。

以下是他在感人至深的《众兄弟》通谕开篇中明确的话语：“我并不声称总结了兄弟之爱的教义，而是关注其普遍性，关注其对所有人的开放性。我提出这份社会通谕是为了反思，以便在面对当前不同的排斥或忽视他人的方式时，我们能够对不限于言语的兄弟情谊和社会友谊的新梦想做出反应。尽管我是从激励和滋养我的基督教信仰出发写的，但我试图让反思能够帮助所有善意的人”。

喜乐的基督教会也将是兄弟情谊的基督教会。 此外，连接喜乐和兄弟情谊这两个主题的深刻纽带是方济各教宗纲领宣言的基石之一。可悲的个人主义在今天的无限商业社会中占主导地位，“邻居的死亡”。 你的思考和生活就好像其他人根本不存在一样。我们思考和生活，就好像我们的人性并不真正需要他人来实现它。我们迫切需要以兄弟情谊和社会友谊的新梦想来应对这一切，应对无处不在的灾难性个人主义及其无限的悲伤，信徒们必须为此奉献自己的智慧。

今天，当人类交流的网络和工具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时，我们感受到了发现和传播共同生活、相遇、照顾的“奥秘”的挑战。善用这些现代传媒工具，这可以转变为真正的兄弟情谊体验，在团结中，在圣神的朝圣之旅中，更多的沟通可能性就会转化为大家更多的见面和团结的可能性。

主的门徒被呼召作为一个团体生活，成为地上的盐和世上的光（参阅玛5:13-16）。他们被呼召以一种全新的方式为福传归属感作见证。信徒们被召唤在自己内心建立一种神秘的兄弟情谊——知道如何看待他人的神圣伟大——然后这成为世界中心的一个强有力的标志：真正可能性的标志每个人都有兄弟情谊的梦想，因此每个人都有可能走出自己去遇见他人，沉思他们神圣的伟大。

兄弟友谊要求我们与穷人保持亲密关系。《福音的喜乐》中关于信友在信仰体验中与穷人亲近、并肩站在他们一边的内在需要的话，其话语极其清晰。每个基督徒和每个社区都被召唤成为天主解放和促进穷人的工具，以便他们能够充分融入社会，这的前提是我们要温顺、细心地倾听穷人的呼声并帮助他们。只要翻阅圣经，就足以发现仁慈的天父如何渴望听到穷人的呼声：“我亲眼目睹了我的人民在埃及所受的苦难，我也听到了他们因他们的统治者而发出的呼声：我知道他们的痛苦。我下来是为了释放他们......所以去吧！我派他到你那里”（出3,7-8.10）。“人若拥有世上的财富，看见弟兄有需要，却向他关闭心门，他怎能常在神的爱里呢？”（若望一书 3:17）。雅各伯描绘了受压迫者的呼喊：“在你们土地上收割的工人的工资，你们却没有支付，他们大声呼喊，收割者的抗议已经达到了全能主的耳中。” (5：4)

方济各教宗要求信徒重新发现并重新启动使我们成为人类的好“撒玛利亚人”特征。一个人可以浪费时间和金钱，或者更慷慨地为落入强盗手中的穷人捐赠时间和金钱的人的特质。这就是人类的真相：他完全有可能为他人、为任何需要它们的人提供时间和金钱。正是从这里传递了当今世界所需要的兄弟情谊的新梦想。

五 、未来的基督教教会知道如何每天回归基督仁慈的目光，并将这种目光永不厌倦地带给全世界

    新约中耶稣基督亲自将天主的本质启示于人：「你们应当慈悲，就像你们的天父那样慈悲」（路三6）。圣史也记载了不少耶稣与贫穷受苦者相遇，使之获得释放、祂与罪人、穷人、边缘者、病人之相遇，导致祂被视为奴隶和罪人的朋友。

「耶稣周游各城各村宣讲天国，治好一切疾病，一切灾殃，一见群众就对他们动了慈心，因为他们困苦流离，像没有牧人的羊」（玛九35-36），当祂看到跟随祂的群众饿了，便怜悯他们，以寥寥可数的饼和鱼饱饫大量群众（参阅玛十五37）。因着怜悯之爱，祂治愈被领到祂面前的病人（参阅玛十四14），且治好被社会边缘化和歧视的人、救助被压迫的妇女（参阅若八1-11）、复活寡妇的儿子（参阅路七15）。这些病人、罪人及困苦者在当时都被视为罪人，不被可怜同情，但耶稣却反其道而行，施以慈悲行动治愈他们，正是因为祂感受到人的苦痛、洞悉他们内心的需要，因而动了怜悯的心，将这份感动化为行动。

祂以浪子的比喻向人述说，天父对其子女之慈悲情怀的另一表现为宽恕，此比喻在彰显天主慈悲的同时也在向人述说这就是天主的本质，因为在人间找不到这样的父亲（参阅路十五11-32）。面对正义被视为遵守法律时，耶稣说「我喜欢仁爱胜过祭献，我不是来召义人，而是来召罪人」（玛九13）

耶稣基督的整个生命皆在述说天主的慈悲，教宗方济各说，耶稣彰显其慈悲高峰是，十字架上的自我奉献 。祂无条件的宽恕是基督徒宽恕的最佳典范，你应该宽恕你的弟兄姐妹七十个七次。此「慈悲的福音」不但是天主与人交往的经验，也是教会宣讲不可忽略的核心之一。很遗憾，到了士林哲学转为注重天主的公义，很容易令人忽略天主的慈悲。教宗呼吁今日基督徒谨记基督的教导，见证慈悲，宣讲慈悲，活出慈悲。

传福音的首要动机是我们所接受的耶稣的爱，被他拯救的经历促使我们越来越爱他。在十字架前，或在圣体前跪下，让他再次接触我们的存在并开始传达他的新生命。最终所发生的事情就是“我们所看见、所听见的，就传扬出去”（约翰一书 1:3）。 决定传播福音的最佳动机是用爱思考它，停下来用心阅读它。因此，迫切需要恢复一种沉思的精神，让我们每天重新发现我们是人性化的善行的守护者，帮助我们过上新的生活。没有什么比传递给他人更好的了。

  信友每次都必须让自己着迷于耶稣，让他的目光投向我们，让他默观我们，让他触摸我们的生命。如果没有与耶稣的友谊，具体来说就是站在他眼前沉思，不断默想他在神圣福音中的言语和手势，信徒实际上就会缺乏改变的力量和勇气。与耶稣的有了深度的友谊和兄弟之爱，才有力量去宣讲。 

教宗方济各因为默观耶稣召叫玛窦那段圣经，主耶稣因着他的慈悲，怜悯玛窦，而召叫了玛窦。他后来当教宗后，也给自己的教宗徽上的金句是“因怜悯而被召叫”。教宗对表现在主耶稣身上的天父的慈悲很深的体验。方济各教宗邀请信友必须始终回到耶稣的凝视，并且必须让耶稣的凝视在他们身上释放出所有的力量，并邀请他们进入新的、充实的人类生活。 只有回到那有益而神奇的凝视，他们才能培养和滋养将耶稣和他的目光带到全世界的愿望，并将整个世界带到耶稣和他自由与真理的目光面前。方济各教宗要求信友能够通过沉思回归到耶稣的凝视作为他们存在和传教行动的核心。

结语

方济各教宗给我们设计出了未来教会发展应该有的面貌，其实也是回归教会本来该有的面貌。要把这些教会图像真正实现出来，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既然有了这个伟大工程的“图纸”，在天主圣神的引导下，这个伟大的建筑工程，会慢慢矗立在这个世界上，引导人类，走向新天新地！

注：1 阿曼多・玛窦（Armando Matteo）在米兰天主教圣心大学攻读哲学后，于 1997 年 12 月 20 日晋铎。他获得了罗马宗座格里高利大学的神学博士学位。他是宗座传信大学基础神学特聘教授，在神学领域发表了大量著作。2021 年 4 月 12 日，教宗方济各任命他为信理部副秘书，2022 年 4 月 23 日，他晋升为信理部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