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蕴含在教宗近期回信及访谈中的福传和牧灵思想

　　意大利《共和报》（La Repubblica）的创始人及前任社长，自称“多年对纳匝肋人耶稣的说教不感兴趣、不被吸引”的欧金尼奥•斯卡尔法里（Eugenio Scalfari），曾于7月7日和8月7日借报纸向教宗方济各提问，探讨一些关于信仰和非信徒的问题。教宗很重视斯卡尔法里的文章，遂亲自复信做答，阐述了基督信仰与人类社会和文化的关系，以及降生成人的耶稣基督在历史长河中所扮演的启示和救赎角色。教宗的信刊于9月11日的《共和报》。

　　无独有偶，教宗方济各与《公教文明》（La Civiltà Cattolica）期刊的主编安东尼奥•斯帕达罗（Antonio Spadaro）神父于今年 8月19、23和29日在梵蒂冈圣玛尔大之家教宗的私人书房进行了3次长篇谈话，访谈内容在斯帕达罗神父整理完毕后，已于9月19日由《公教文明》期刊同耶稣会在全球其它16份期刊同时公诸于世，其内容近30页。教宗方济各在访谈中概述对自己的定位和认知，说明他对耶稣会的看法，分析今日教会的角色，指出牧灵行动的当务之急，也回答关于福音宣讲和教会行政管理的问题。

　　通读上述教宗的回信和访谈内容，笔者无不被教宗坦诚、朴实、睿智的观点和思想所打动，可谓受益匪浅。也因此，我好像从教宗的回信和访谈中看到了他对未来教会的憧憬和理想，更听到到了一位与羊群同行、了解并关爱他们的牧者心声，同时也领略了蕴含在其中的福传及牧灵思想。

　　不论是回信还是访谈，教宗都反复强调了耶稣基督的召唤、治愈和救赎的使命，以及他托付给教会的同样性质的福传及牧灵职责，而后者又是建立在对前者的透彻理解和认识之基础上的。在给斯卡尔法里的回信中，他这样说：

　　耶稣宣讲“正像有权威的人”：治愈、召叫宗徒跟随他、赦免罪过等——这些在旧约中都是天主也只属于天主的行为。马尔谷福音多次出现 “这人是谁？”这样的疑问，这涉及到耶稣的身份问题，是一个不同于世俗权威的权威，这个权威并不是靠压制别人而展现。相反，是透过服务他人、赐予他人圆满的生命和自由而来的。这使他最终将重轭扛在自己肩上，经受别人的不理解、背叛、拒绝，直到被判死刑，甚至在十字架上忍受宗徒的逃离。然而耶稣仍忠信于天父，直至生命的结束。

在阐释耶稣基督“降生成人”的奥义时，教宗又说：

　　在7月7日的报刊中，您还向我询问说：相对于其它信仰将重心放在神的绝对超越性上，基督信仰把天主子的降生成人看做整个信仰的起源，这该如何理解？

　　在我看来原因就在于信德使我们藉着耶稣参与他和天父的关系，也正因为如此，作为爱的标记，我们也参与到耶稣和所有人，包括敌人在内，的关系中。换句话说，耶稣的孩子们——正像基督信仰给我们展示的那样——所受的启示并不在于耶稣与其他人不可逾越的区别，而是要告诉我们，在他内所有人都被召叫成为唯一天父的子女，我们彼此都是兄弟姊妹。因此，耶稣的独特之处在于共融，而不在于排斥。

　　如果说在给在斯卡尔法里的回信中，教宗更多地将焦点放在了耶稣基督本身，而在与斯帕达罗神父的访谈中，他则更加侧重于阐述教会以及教会的牧者当有的态度和方向。在这里，教宗用一个特别形象生动的比喻——战地医院——来描述教会的独特任务和使命：

　　我清楚看到教会今天更需要的是医治创伤和温暖信徒的心、关怀、接近他们的能力。我视教会如同战争后的一所战地医院。问一个重伤员是否有高胆固醇和高血糖毫无意义！他的伤患必须得到医治，然后再谈其余的一切。医治伤患，治疗创伤……必须从低层做起。

　　接下来，教宗又反复强调说教会的牧者必须要像耶稣基督那样来贴近人心、关爱每一个人：

　　我梦想一个母亲和牧人教会。教会的司铎必须是仁慈的，对人负责，陪伴人，如同慈善的撒玛黎雅人那样，洗净他的近人，减轻他的痛苦。……福音的服务者必须是能够温暖人心、在黑夜中与他们同行、懂得交谈并且也进入他们的黑夜，在黑暗中却不迷失自己的人。天主子民要的是牧人，而不是一身官僚作风或爱摆官架子的神职人员。

　　在论及牧灵服务与教会的信理和伦理教导之间的关系时，教宗一方面指出“教会有时把自己关在小事情、封闭在细微的诫律中”的不当做法，另一方面也强调说“我们必须在各路口宣讲福音，宣讲天国喜讯，用我们的宣讲医治各种疾病和创伤”，因为在他看来，只有人们先听到并接受了福音真理，才有可能建立起“道德大厦”，否则只会产生本末倒置后的“坍塌”。正如他自己所言：

　　教会训导，在信理上和在伦理上并非完全同等。教会的牧灵服务无需纠缠在传递大量需要强行人接受的不连贯的信理问题上，传教的宣讲需体现在更能激励人和更具吸引力的实质性和必要的工作上，就如在厄玛乌的门徒们心上燃起热火那样。因此，我们必须找到新的平衡点，否则教会的道德大厦也会像纸糊的房子那样坍塌，失去福音的馨香。合乎福音的建议必须更简明、深入、有感染力，由这些建议再得出道德结果。

　　拉丁美洲神学家龚匝勒兹（Justo L. Gonzalez）曾在《重温基督信仰：三种不同的神学思想》（Christian Thought Revisited: Three Types of Theology, 1989）一书中将早期教会三种主要的神学体系作了详细的比较分析。第一种的代表人物乃来自迦太基、律师出生的德尔都良（Tertullian, 155-220AD），第二种的代表人物乃来自亚历山大里亚、新柏拉图主义哲学家奥利振（Origen, 185-254AD），而第三种的代表人物为来自小亚细亚、后为里昂主教的依肋乃（Irenaeus, 135-200AD）。鉴于三者不同的生活及信仰背景，他们各自首要关心的问题、对天主的认知、对罪恶的理解、对耶稣基督的使命、对天国的愿景等都迥然不同（详见附表）。

　　今天，我们从教宗方济各，这位一直在基层教会为各种不同人群，尤其是为贫穷弱小者服务长达数十年的耶稣会会士、中学老师、堂区司铎、教区主教身上和言论中看到的天主，不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判官，也不是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抽象概念，而是一个“在历史岁月中”与人同行、带给人圆满生命的慈父和牧人。而这正就是依肋乃在他的这句名言中所要刻画的天主形象：天主的光荣就在于一个人充满生命的活力！

　　从这层意义上来看，方济各教宗的出现，无疑是依肋乃精神的“转世投胎”，而这又恰好是我们今天教会最迫切需要的福传和牧灵思想。再加上圣方济各的神贫与和平精神作支柱，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一个让教会复兴并造福人类的时代已经来临！

附：早期基督宗教的三种神学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