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姑妈
2009-04-05 10:46:02 作者:罗晓平 来源:信德报(总第369期)
2月27日早晨,刚吃过早饭,突然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一般弟弟没有要紧的事,很少给我打电话;早上打电话,那更是稀罕事。看到是他的电话,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能家里发生大事了。
果然,弟弟告诉我,姑妈在凌晨去世了,周六举行安葬礼仪,让我回家参加。
我先是愕然,接着眼泪就夺眶而出。我难过的是我春节在家过年时,也没有去看望她,我总想,以后有时间了,去看望她……
在大约一个月前,见到姑妈,是在家乡的教堂,有次举行弥撒,我送圣体时见到她,她头上披了一只黑色的帕子,跪在圣体栏杆的西边,我心里很感动,给她送了圣体。看到她矮小的身材,弯着腰走路的样子,我心里想,姑妈已到了风烛残年。我本来想弥撒后,和她说说话,弥撒完了,等我出堂后,却没有找到她……但我没有想到,她竟这样快,在我们大家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得病,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也许她真的不愿意给儿女们添麻烦,就这样匆匆地撒手尘寰,奔赴天家了。表哥告诉我,姑妈临终时嘱咐他,要我回家,为她主持安息弥撒。我很忙,但无论如何都要从西安赶回去,为姑妈送殡。
周五上午,我匆匆赶回家乡,周六参加完姑妈的葬礼,因为有急事,下午就赶回了西安神哲学院。在回西安的路上,我总觉得姑妈就在我的身边,和我坐在一起。姑妈过去的许多往事,像电影画面,都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要真的找几个字概括姑妈的一生,没有比这八个字再恰当的词了:敬主爱人,忍辱负重。
姑妈的一生,为爱天主忍受了许多我们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在文革十年动乱的岁月,姑夫为教会被关在监狱中,她一个人担起家庭的重担,既要抚养四个孩子,还要孝敬常年有病的婆婆。我们住在一个村里,我从来没有听姑妈说过一句怨言。她总是默默地背着主给她的十字架,效法吾主耶稣,甘心走自己的苦路。我想,每当她最痛苦的时候,一定会想起十字架上主耶稣;也是主耶稣给了她力量,帮助她走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教会刚开放,我们村里的教友,有一段时间,到她家的窑洞聚会念经,她热情接待大家,也不怕找麻烦。那时我大概只有七八岁,现在还能想起在她家学唱圣歌的情形。那个时候,许多人因为信仰受到伤害的原因,没有勇气公开承认自己的信仰,而姑妈却请人们去她家聚会念经,假如没有一颗真正爱主爱人的心,一般人很难做到这点。
当我决定弃俗修道后,姑妈每次见面,都鼓励我,希望我做名好修士,从精神上和物质上支持我。最让我难忘的是,我从上海佘山修院毕业后,一九九四年八月在陕北毛团圣神父时,家里去了许多人,姑妈也去了。那时是八月初,正值高温天气,路途很遥远,而且交通不太方便,在半路上碰到下雨天,亲友们坐车走了一天一夜。姑妈那时都已六十多岁的人了,加上身体不太好,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她和别的亲友们,克服了重重困难,一起来参与我的圣神父礼仪。我在陕北做福传工作时,每当碰到困难时,就会想到家乡教会和亲人们对我的鼓励和支持,有时特别想到姑妈的鼓励,她的参与对我来讲,总觉得特别宝贵。
我圣神父后,在陕北做传教工作,工作太多,不常回家乡。每当回去,我应当去看望她,还没有等我去看她,她就反而先来看我了。我很感动,有点抱怨她,她说:“你是神父……”我很难受。姑妈每次见了面,让我抽空去给几位表哥和表弟及他们的家人讲道理,帮助他们热心事主。其实,他们在姑妈的影响下,都很热心。很可惜,有多少家长只知道关心儿女们的世俗教育及他们的物质需要,而忽视了儿女们的信仰教育。
有时想,姑妈其实是个很平凡的普通人,有时又想,姑妈实在是个不平凡的很特别的人——她把平凡的生活过得不平凡,所以姑妈就是不平凡的人。我总觉得主与姑妈同在,与姑妈同行,走坎坷的人生路,尽管这条路在常人眼里看来很苦,但在她心里却充满了喜乐。
是的,喜乐的人生并不是因为没有痛苦,而是因为主与我们同在,主与我们同行!
姑妈,安息在主的怀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