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风病和贫穷召来了天使

——寒假生活写实

前言

    在四川凉山州十七个县都有患麻风病的人，据我所知有五个县建起了正式的麻风院而且都有修女在为他们服务。倍感荣幸！这个寒假得到了在麻风院服务的修女们的邀请。让我们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到这么一个特别的地方去度寒假，对我来说是一次难得的人生体验。我特别珍惜这次机会，因为多少次想去最终都被那种胆怯的心理所战胜而放弃，说真的，我对麻风病一点都不了解，在我的心里它就像一种瘟疫那样恐怖。对那地方也不了解，所以有些好奇，但也有几分畏惧，怀着这样的心情在1月24日这天中午来了麻风院。这一个寒假的时间大部分是在这里度过的，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感触是很深的，可又担心用这笨拙的笔勾勒不出我心的感受。但心里又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我硬着头皮把它写完，你也就硬着头皮把它读完吧！你将会看到圣神是怎样藉着修女们在那些麻风病人身上工作的，你也将会看到今天的社会上的人是怎样看待“他们”的，看完后你又会怎样看或做呢？

一、为麻风病人没有“地方”

    第一眼看到麻风院，我的第一个感慨就是，怎么把房子建在这么陡的山上啊！等走近一看房子建得还挺漂亮的，有病院、有医院、有学校和修女院，内部装修也很好。可惜这里的地基也有滑坡的迹象了，有的房子都也被拆了。我在感叹为什么把房子建在这样的地方呢?投资那么大，才建起几年时间就这样子了，真可惜啊！为什么当初不选好一点的地方呢？难道就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吗？后来我们才了解到，麻风病人全部都住在山上的，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地方真的不太容易，这里的条件可能是最好的了。建在麻风村以外的地方不可以吗？是的，为这些患麻风病的人来说是不可以的，能建在这个地方都很不容易了。因为当地的人都不接纳这些患有麻风病人的，他们都怕染上这种病。别人也会看不起他们，那怕你是被治好过的，在别人眼里你还是一个“癞子”，治愈又怎么样呢，你最终还是被人们和社会所不接纳的人。除非别人不知道你是麻风病人。就连在那里为他们服务的人，别人也会另眼相看，见到你也会躲得远远的，像见了怪物似的，只因为你是与麻风病人生活在一起的。在此祈求天主使他们找到一个属于他们的地方，并使他们在这将要到来雨季里能平安度过。
    在我提前回家以后，在美姑县的麻风院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有一位麻风病人的儿子，在与修女们背菜上山的路上，因那山实在太陡，半山腰上的山羊绊了一个石头下来正巧砸在他的头顶上，他当场倒地，不省人事，血止不住的流。经修女们的抢救都无法把血止住，只好送他到县医院抢救，没想到的是修女们把他弄到公路上竟然没有人愿意送他们，因为司机们都知道他们是麻风村的人。听赵德龙修士说，不知拦了多少辆车都没有一个停下来让他们上车的。最后没办法赵修士强行拦了一辆三陵车，看样子是当官人做的，这算有希望了吧，可惜他们以要到雷波县办紧急公事为由，死活不让座他的车，在这时赵修士灵机一动威胁道：“我们是国际麻风协会的，我已经记住了你的车牌号，要是这人出什么事……，”这招还是不管用，他们连车门都不开，一直在那里找推托之词，拖延时间。最后还是一个跑“面的”的把病人送到了医院。到了医院一听他们说麻风村的，在医院看病的人都躲得远远的，用异样眼光看着他们，还好医生是他们认识的，要不，就没人给抢救受伤的人了。刚把人抢救过来，医院马上要求他们转院。就这样转到西昌市一医院。直到病人伤口愈合出院，除了日夜照顾他的修女们外，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麻风病人。哎！世界之大但对一个不被社会接纳的人来说又那么的小。疾病和贫穷是人们所厌弃的，但患病的人和贫穷人是要人们关心的。正如德兰姆姆一语中指出那样，“人类所经历的最坏的疾病，就是被遗弃。无家可归并不单指需要一个栖身之所，而是指受到排斥和摒弃。”①

二、麻风病人们的怎样生活，修女们在为他们做什么？

    我们在那里的几天中，每天给病人们讲道、教他们唱圣歌，同他们一起念玫瑰经，有时也与他们聊天。与他们交往，你会发现他们内心是多么的快乐，人是那么的纯朴和善良，他们整个的生活都是积极乐观的，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让你感觉到他们的生活是喜乐的、是满足的。他们的精神面貌也非常的好，对人也很有礼貌，他们住的房间整理得很整洁，院子扫得非常干净。
    住在病院的麻风病人大多是丧失了劳动能力的老年人，而且，都是些被麻风杆菌吞噬得肢体残缺不全的，甚至某些部位也失去了知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还活着，且能四处挪动，据医生说，这种病并不影响人的寿命。有的连自己把食物送到嘴里都有困难，还需要修女们每天喂饭，这些人可以说就连自己的饮食、起居生活都在人照顾。修女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喂养这些人，给他们做饭、洗衣、搞卫生、抱伤换药等，还有每天准时带他们祈祷，尽管他们没有几人领过洗。
    我们走访了三处麻风院，昭觉、雷波、美姑、他们的情况都基本一样，麻风院的建筑体系都是一个风格，病院、医院、学校和修女院。每一个地方都同样住着四位修女在为这些病人服务，而且都是甘肃圣家修女院的修女，每一处的四位修女中，其中一位是医生。她们组成了一个和谐的修女院小团体，每天她们像隐修团体一样度着祈祷与工作合而为一的生活，她们的生活基本上与外界隔绝，工作和祈祷构成了她们整个生活。修女对病人的服务，相当于今天社会上的一个百分之百的“保母”一样，病人们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饮食起居和医疗服务等一切事物修女们一概负责，她们还要定期到山上的麻风村去发药和送粮。

三、生活在村庄里的麻风病人

    如果说看到麻风院里的病人你感到不可思议，那看到村庄里生活的麻风病人你就不敢相信了。当我到美姑麻风院的时，有幸有修女们亲自带我们到一些病人的村庄和家里边看了一看，真会让你不敢相信，在今天这种近似发达的社会里，会还有那么贫穷落后的地方，会还有这么一群人在草窝里生活。他们的生活真是“四不像”-----住不像住、吃不像吃、穿不像穿、人不像人。首先谈谈他们住的，再谈谈他们吃的，最后谈谈他们穿的和他们自己。
    他们一般一家四、五口人只有一间房子，他们把这间房子不平均地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拦上栏杆关牲畜；一部分不加遮掩地当作厨房；另一部分就是人睡觉的地方，这么一家人只有一架床，你就不知道一家人是怎样入睡的。吃饭没有桌子和椅子，就在地上蹲着就吃，卫生条件极差。家里更没有任何装饰和摆设，只有地上一层粪土和乱七八糟的一层干草。
    他们吃的就更简单了，用最简单的几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不是人吃的东西！他们的主食就是土豆和玉米，当时正是他们吃饭的时候，我看了一下他们煮的菜你就根本没法吃，除了他们吃得简单和菜做得简单不说，就是他们做的饭的卫生问题你就会说这不是给人吃的。也许他们跟本就不知道怎样弄来吃才有利于人的健康，也不知道这样吃对身体有什么害处。可以说他们几乎还处于那种刚从原始状态过度的时候的样子，或他们还没有走向文明。
    他们穿的就更“时髦”了，说他们穿得时髦是指，他们穿的都是“一次性”的衣服，就是从穿上身一直到扔，中途不用换洗，够时髦吧！甚至有的连衣服都没有穿。他们还保留了一些“好习惯”就是不洗脸、不洗脚、也不洗澡。他们今天之所以会养成这种生活习惯，是与他们的贫穷落后和没有受到教育息息相关的，还有他们终年住在山上，山上严重缺水，连饮用水都没保障，哪还有水做其它的，加上自然气候恶劣，再加上极度贫穷，最后他们还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等这些因素形成了他们的这种生活习惯。他们有了这种不好的生活习惯后，得麻风病就不足为奇了，因为这种生活习惯给麻风杆菌正营造了一个适合它生存的环境。再就是他们的身体虚弱，抵抗能力下降，无法抵抗病菌的浸入，这又是一个得病的重要原因。

    最后来谈一谈他们作为人类社会中的一员，我们的兄弟姐妹他们是怎样体现人性的。作为一个人就应该生活出人性的尊严来，要活出人性的尊严，人就应该得到一个合理的生存环境和受到最基本的教育。可他们在这种近似发达的社会环境中得到了什么？外面物欲横流的社会上的人在今天，人们是住的讲宽敞、用的讲高档、穿的讲漂亮、是吃的讲营养而这些麻风病人呢，他们正在徒手与疾病和贫穷在进行着急激烈的“肉搏”！他们没有受到应有教育，唯一的一所麻风院建的小学还是在五年前才设立的。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所学校。以前的人从来就没有上过一天学。他们在受到疾病的吞噬外还承受着贫穷的煎熬。这种残酷的现实使他们过上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可以说他们还处在那种自生自灭的环境中。试问他们的尊严何在？国家对他们的关注又体现在哪里？

四、是谁在做着危险而又不被别人理解的工作？

    修女们被耶稣基督的爱所感动，被这种残酷的现实所震撼，她们投身在这种危险而又难以被人理解的环境中为他们服务。
    为什么说危险呢？因为长时间与这些麻风病患者生活在一起，又与他们亲密接触，可以说随时都有被感染上的可能。我与一位修女聊天的时候，她无意中谈到，这些病人不仅患有麻风病而且还患有很多其它的病，检查出来得肺结核病的就有好几个，多数都没有体检过。接着她又谈到，我们经常向天主祈祷说：“天主啊！你要我们怎样为他们服务都行，千万不要让我们得上这种病。”接着她又说道：“我这样好像是在和天主讲条件似的，要是真得了也是天主的旨意。”她还开玩笑地说：“反正等发病的时候我们也已经老了。”这种病发病的时间至少要三年，有的十年甚至几十年才发病。说实在的要是她们真的染上了麻风病，她们也会很惨的，首先自己的家人不会接纳她们；然后是自己爱的修院团体也会与你无缘；最后你还会被这个社会所遗弃，心灵的痛苦就甭提了。这要有多大的信德和勇气才能在这个地方长期服务下去啊！
    为什么说在那里服务不被人们所理解呢？一位修女与我分享道，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病人对我们的态度很不客气，他们以为我们是国家出高薪请来为他们服务的，要不然你们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工作呢？并且，社会上的人和当地的人也这样认为，经过很长时间他们知道了我们是修女后对我们的态度才有所转变。是啊！金钱的魔力是可以让人做出自己意志上所不愿意做的事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在常人看来没有雄厚的经济基础作前导的话，是没有人愿去为这些麻风病人服务的。修女们这样做常人是不可理解的。我们又怎样看呢？我记得曾经在和某些修道人谈起在麻风院服务的那些修女们，说她们这样真的不简单时，有人马上接口道：“她们的待遇肯定很好！”这言外之意似乎在说，谁出高薪我也愿意干嘛。是这样吗？历史上有数不清的人，他们在感受到基督的爱情后，毅然决然地为基督作除舍身致命、任劳任怨的决定，而还不加外在的任何条件。这难道是金钱和荣誉的驱使吗？耶稣基督的爱为愚昧的人来说是永远不会明白的！就像德勒撒修女，当她决定并走出安全、温暖和充满爱的修会团体，去与大街上那些无家可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病危临终、被人遗弃的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又有谁能够理解她呢？在那残酷的社会现时中她聆听到了主耶稣基督的召唤-------去为这人服务。她用耶稣的爱拥抱了人间疾苦。她意识到自己的使命不在温暖的修道院而是在大街上与那些贫穷的人生活在一起。“她尊重每一个人的价值、用爱去填补人与人之间的鸿沟，她从来不说什么高言大义，而是从一个微笑、一个拥抱开始做起。”② 爱就这么简单。

五、反省

    看到这些麻风病人和他们的生活处境，我们会怎样想，会想到谁呢？对一个没有信仰天主的人来说，可能常常会问有没有天主的存在？而对我们已信仰主的人来说，更应该问问我们的主在哪里？他不在天上，也不在远不可及的地方，他就在我们身边。他就在那些最弱小、最需要我们帮助的人身上。他与那些患病的、贫穷的人在一起。德勒撒修女在加尔各答的大街上，在没有人怜悯的人群中、在没有人愿意去理会的人群中、在躺在垃圾堆里的乞丐中、在平民窟里，在即将垂死的呻吟中看到耶稣的容貌。他希望我们伸出手为他做点什么，主耶稣亲口许诺过：“你们为我兄弟中最微小的那一个所做的，就是为我做的”（玛二十五40）。我们应为主做些什么呢？是的，饥饿的人应该得到所需人食物，赤身者应该有衣服穿，患病的人应该得到照顾医治……，在教会这个大家庭中不应该有人因缺乏生活的必需品而受苦，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也许你会为这样贫穷的人捐助很多钱或物，那是他们必需要的，但他们还需要我们的同情、怜悯、理解、尊重和接纳，更需要我们走近他们、帮助他们摆脱疾病、文盲和贫穷。
    是的他很贫穷，但对‘贫穷’一词的含意对德兰姆姆来说比我们常人所理解的更为宽广，在她看来贫穷还意味着：“饥饿并不单指没有食物，而是对爱的渴求；赤身并不单指没有衣服，而是指人的尊重受到剥夺；她说：除了贫穷和饥饿，世界上最大的问题是孤独和冷漠，孤独也是一种饥饿，是期待温暖爱心的饥饿。”“爱是最好的良药，人活着除了口粮外，也渴求人的爱、仁慈和体恤。” ③ 就如耶稣所言，人不仅靠面包生活一样。
    我们教会讲求的是爱，是对社会弱势群体和个人关心。我们的现任教宗本笃十六世在他的《天主是爱》的通谕第十九条中这样说：“爱就是教会不断的去注意人的痛苦和人需要的服务，也包括物质方面的。”④所以，我们就应该从自己做起、把爱的言语化为爱的行动，走出教堂的大门去服务社会、找寻受伤和迷失的羊，不能光站在教堂的讲台上高唱爱的台词。主耶稣说过：“不是整天说，主啊，主啊！的人就能进天国，而是承行我旨意的人。”天主的爱不仅需要去通传更需要去实践！
    愿天主降福所有的患麻风病人和为他们服务的兄弟姐妹！

① （引自余杰“《假如遇到德兰修女》 读“德兰修女传：在爱中行走”一文”2006、3、25发表在“基督徒”）
② 同上
③ 同上
④ 教宗本笃十六世《天主是爱》通谕第十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