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会惩罚我们吗？

    王素琴（化名）是一位老教友，已婚，36岁，有一个上小学的儿子，丈夫做生意，不太热心。近来，素琴非常痛苦，内心焦虑不安，失眠，身体也出了问题。求过医生，吃过很多药，都不能缓解。有个医生建议她来看看心理医生，她就来了。
    在交流过程中，素琴谈了导致她痛苦的原因，她曾经堕胎。去办告解时，神父对她说，这是大罪，他赦不了，建议她去找主教。这让她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中：感觉天主抛弃自己了，因为自己犯了大罪，下地狱无疑。虽然家人和其他一些教友也告诉她：只要真心悔改，办告解，一定会得赦免的。但教友们的劝解却无法消除素琴对大罪、天主罚、下地狱等念头的害怕。整日惶恐不安，失眠、脾气变得暴躁，和老公争吵，打孩子。
    通过她的倾诉，我意识到了，王女士误解了天主。是这些误解，让她陷入了恐惧和害怕！
    天主真的会因为犯罪抛弃我们吗？真的会罚我们下地狱吗？如果这些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天主就是有条件的爱我们。这意味着，只要我们表现好好的，不犯罪，遵守天主的诫命和教会的法律，天主就会喜欢我们，赏报我们；如果我们不遵守诫命，违反教会的法律，天主就不喜欢我们，甚至会惩罚我们。
    教会传统的道理很肯定这一点。《要理问答》上说得很清楚：“天主是至公义的，有善必赏，有恶必罚，不在生前，必在死后。”天主是全知的：“无论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事情，连人心里隐密的情念，天主都知道。”在《炼灵月》里有这么一个故事：有一个修道院修士，因为贪污了修道院的两个小钱，而遭受了炼狱的惩罚。那火的热度把一块铁顷刻熔化了。我接触过许多临终的老教友，他们对天主、对炼狱或是地狱都充满了恐惧。有一位临终的老太太，整日胆战心惊的。我劝她不要害怕，她说：“天主赫赫威严，严厉非常，谁不害怕。”
    这些道理也困扰了笔者很长一段时间。小时候，妈妈经常给我们姐弟们讲这些道理，每天都强迫我们念早晚课、玫瑰经,每周五都要拜苦路、守大斋，不许我们看电视电影，甚至听收音机都不行。我知道她很爱我们，怕我们会下地狱。我也害怕，所以从小就很乖，表现得很虔诚，如果哪天忘了念早课或晚课或玫瑰经，心里会非常不安，感觉天主不高兴了，又在我的功过簿上记上了一笔，等将来公审判时，要和我一并算账。
那个时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因为心里时常有些不洁净的念头，心里清楚，天主看我看得一清二楚。长大后，有了一些不太好的行为习惯，让我更是不安和焦虑，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很是苦恼。有时候，心里挺憋屈的。
    学了神学之后，尤其是学习了圣经以后，感觉这些道理似乎与福音中耶稣所宣讲的天父格格不入。在福音中，耶稣所宣讲的是慈悲的、无条件爱我们的天主。这一点，在浪子回头的比喻里讲得非常清楚，只要悔改了，天主就会张开臂膀无条件予以接纳。起初，我感觉这个比喻里的父亲有点不可理喻：小儿子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耗费了全家一半的财产，而且还犯了那么多的罪，在外面时整日和娼妓鬼混。回家后，父亲怎么连问问都不问，更别说“审判”了，直接让仆人拿出上等的袍子给他穿上，给他戴上戒指，让他穿上鞋，甚至还为他宰了牛犊。父亲也太糊涂了，我想，至少也要警告一下小儿子，要他下不为例。然而，这个父亲欢天喜地，直接把一切都给他了。也因此我很为大儿子叫屈！经过多年的祈祷、默想、反思，后来终于明白了：天主是全知的，知道我们的软弱，仍然天主无条件爱我们，否则正如圣咏里说的：“上主，你若细察我的罪辜，我主，有谁还能站立得住？”（咏130:3）
    有一次，我和一个朋友，上海的一位神父，谈到我对天主的理解。他马上反驳说：“如果那样，天主的公义何在！另外，如果天主不介意我们犯罪，人犯了罪，天主也不惩罚，那么人肯定犯罪更多，甚至会无法无天，为非作歹。”
    他的话让我哑口无言，回去后，好多天我苦思冥想仍不得其解。那段时间，有个个案，是对40多岁的夫妻，他们有个正在上初中的儿子。儿子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当儿子处在躁狂状态时，非常凶狠，不但用很脏的话骂他们，甚至动手打他们。来咨询时，妻子的脸还是青的，被儿子打的。在咨询过程中，他们俩哭着对我说：他们只希望儿子的病能好，如果他能好，让他们做什么都愿意，就是死也愿意。我问他们：儿子这样对待你们，难道你们不介意吗？他们俩同时摇头：不介意，我们只希望他的病能好。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天主就是这样爱我们的，甚至比这对夫妇爱他们的儿子更深。
    传统道理强调天主“有善必赏，有恶必罚”，是因为没有把天主当父亲来看待，而是当成人世间的君王了。回想从小到大和父母相处的经验，虽然小时候时常希望父亲给自己买这买那，但从来没有想过要父亲“赏赐”自己什么；家里有活，也会尽力去做，虽然有时候也会偷懒，希望哥哥或弟弟去做。我小时候很调皮，比如把弟弟打哭了，打碎了玻璃窗户等等，也会担心父亲生气，但从没有想过父亲一定会惩罚自己。心里一直很清楚，父母都省吃俭用，努力操劳，都是为了这个家，都是为了我们。在我和父母相处的经验里，从来没有父母会“有善必赏、有恶必罚”。如果那样去想他们，马上就感觉到：那已经不是父母了。
    基于这些经验，我相信，如果天主真的如耶稣所说的，是我们的天父，他一定对待我们也如同在浪子回头的比喻里对待那个小儿子一样，只要儿子回来，其他什么都忘了，只有喜悦和庆祝；对我们也会像对大儿子说的：“孩子，你常常同我在一起，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虽然天主从来不罚我们，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犯罪作恶。道理很简单，我们做任何事，都会有后果，没有什么事例外。有些事马上就会有结果，有些事的结果可能10年后甚至更长时间才显示出来。
    传统道理还常告诫我们，我们犯罪是得罪天主，天主会生气，会惩罚我们。仔细分析，这个说法不准确，因为我们不可能“犯罪得罪天主”，天主是不可能被得罪的。即使毁灭了整个地球，天主都不会受到影响，因为天主是无限的，又是永恒的，没有任何事能损坏天主一点点。
    在阐释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首先谈谈怎么算是犯罪。我发现很多教友良心很细，经常因为一些小事而整天惶惶不安，就怕天主因此而罚自己，比如自己生气了、心中有怨恨了、和同事争吵了、或是心中有不洁的念头了等等。面对这样的教友或修道人，我会给他们解释构成犯罪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心存恶念，有意要害人，否则就构不成犯罪。比如，一个司机车祸撞死了路人，虽然他可能要负责任，但绝不是犯罪。假如他是故意将人撞死，那就是犯罪，会坐牢。为此，一个行为是否是犯罪，不在于行为本身，而在于这个行为人的动机。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如果一个人心存恶念，即使他没有付诸行动，他仍然算是犯罪了。这也就是耶稣在福音中所说的，“凡注视妇女，有意贪恋她的，他已在心里奸淫了她”（玛5:28）。
    心中常怀恶念，对一个人的伤害是很大的。笔者认为，一个人的人格、习性、脾气、秉性等等，都是慢慢养成的。人的意念会影响人的情绪、身体和行为等等。如果一个人心存善念，他的心情就会是愉悦的，他的身体也会释放一些积极的物质，如多巴胺等等。如果一个人长期如此，就会培养成一种积极乐观善良的思维模式，他的情感和心境也会是愉悦的，他的身体也常会健康，他的人格、秉性、习性等等，也会是积极的。渐渐的，他就会成为一个好人，乐观、积极、善良、富有爱心。这样的人必然是具有魅力的，也是容易成功的。反之，如果一个人心中长存恶念，长时间被负面情绪所困扰，身体也会充满各种有毒物质。如此，他的健康就会受到破坏，他的负面情绪也会驱使他做出许多破坏性的行为，他的人际关系、事业、家庭等都会受到影响。所以，一个人常存善念，最受益的是他自己；反之，如果常心存恶念，那么伤害的也是他自己。
    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认为，身体的疾病，基本上都与人的情绪有关。长期有负面情绪的人，身体都不会很好，会被各种疾病所困扰。到中老年后，十有八九会得各种疾病，或是遭遇其他的各种不幸。当这样的事发生后，人往往会怨天尤人：我做错了什么而招致这惩罚，天主不公平！其实，天主是慈悲的天主，面对陷入病痛或其他痛苦中的人，天主会总是心怀怜悯，希望他们能早点“回家”，投入父亲的怀抱。如果人能做到全心信赖，那么痛苦也就会随之而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