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旁的守候者

在干渴与疲乏的时刻，
我
寂寂一人
顶着炭火的炽热，
行经过
痛失爱子的宗祖雅各伯
留给若瑟的庄田，
好去到水泉旁，
自井深处汲来甘爽之水，
为解去生命的渴；

井水甘冽又清凉，
然其怎解除我的心渴……

寂寂然，
一个人，
心里埋藏着炽痛着的炭火，
在正午的烈阳与热浪中，
肌肤鞭笞着炎热；
脚下的热尘与石砾，
点烫着足脚贴触过的
人生之路的七零八落……
田地里，
还正青绿的麦苗
都蔫头耷脑地休息在
午睡的时刻；

于遍地矮矮麦苗的荒芜中，
突兀的那棵孤树
支撑起原野中仅存的
那点滴阴凉。

我弯下腰，
向这口
宗祖开掘的古井
虔敬地
深深抛下土尘陶造的瓦罐，
灌满水的瓦罐爽爆了
井水的清凉。

乘着树荫的翼挡，
那陌生的男子
曲卷着发丝的棕黄，
静静地倚坐在泉旁；
似是远道的路人，
坐等着
午阳卸却满天的辉煌，
抑或是，
忠诚的爱人
等待着离散的恋人
日落前
还能返归到他的身旁。

“请给我，
请给我点水来喝，
我渴。”
此时我才知悉，
他原是个饥渴的
犹太过客。

怎么这个异乡的过客，
竟向我这类野生的杂种，
讨要水喝？
莫不是热浪
拍晕了他上主特选圣民的脑袋，
还是饥渴
解除了他高人一等的
优越种族的行事风格？

“你既是个犹太人，
怎会向我一个撒玛黎雅妇人要水喝？”
我以轻蔑的质问之言，
回绝了他的渴；
你个犹太佬，
我凭什么
要将甘凉的泉水
递给你喝。

“若是你知道天主的恩赐，
并知道向你说：给我水喝
的人是谁，
你或许早求了他，
而他也早赐给了你活水
解除了你的渴。”

天主的恩赐？
你是谁？
你是谁我还不知道！
“你连个汲水器也没有，
究竟从哪里得那活水呢？
难道
你比我们的祖先雅各伯
还大吗？”

他庄重坦白地说：
“凡喝这水的，
终必再渴，
但凡喝我赐予之活水者，
永不再渴；
且此水将于其内成为涌到永生的河。”

活水？
那正是我心所饥渴觅寻；
先生，
请将这水给我，
免得我再渴，
免得我再次来古井这。

“这活水，
就是同你谈话的我。”

惊讶着，
我撇下
用以汲得井水的瓦罐，
匆匆奔跑在
通向那些个昔日
令我感到羞耻的场所，
全然不顾烈日燃点在头上的炭火；

看啊，
路旁麦田已经发白
庄稼正待收割，
而我已然忘却了窄路上
尖烫石砾硌痛脚掌；

人们喝了那活水后，纷纷向我说：
“现在我们信，
不是为了你的话，
而是因为我们亲自听见，
并知道
他确实是世界的救主。”

而我，
直到他
身体高高悬坠在十字刑架上，
直到他的肋旁为长枪刺透，
流出血与水来，
方才听懂了他的渴；
直到他
拿起杯来递给众生喝，
我才知道那人昔日所说：
“谁若渴，
到我这里来喝，
凡信从我的，
就如经上所说：
从他的心中
要流出活水的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