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春深更著花
2014-12-11 15:50:04 作者:宋云 来源:《信德报》2014年12月4日,44期(总第608期)
高大的身躯,长钩鼻子,这是比利时韩德力神父留给人的第一印象。
虽然身为外国人,但韩德力神父从心里有着对中国近乎狂热的爱,因为他所属的圣母圣心会就是为这个国家而成立的,牧灵于长城外广袤的土地。会祖南怀义神父就逝于斯,安葬于斯。而韩神父本人也是本着全心服务中国人的心而选择加入圣母圣心会。
韩德力神父在家乡教堂前(2013年)
2013年暑期,有幸在比利时与他有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并到韩神父家乡进行了朝圣。
80多岁的老人了,韩神父的精神还是那么足,自己亲自开车。听一位修士讲,神父的这辆车开了近20年了,底盘沤得都掉铁渣了也不舍得换,可大家都知道他对中国教会向来都很慷慨。怕事来事,也许是机会难得,我有些激动,上车时慌乱间不小心竟然把左脚的大拇指指盖扳了起来,鲜血一下子涌出来。我忍住痛,用手按住不敢吱声,怕影响路上的采访。
比利时王国南部说法语,北部说荷兰语,韩神父的家乡哈斯顿科属于北部地区,从鲁汶北穿过安特卫普近荷兰处。
一路上,韩神父边开车边讲述他的圣召之路,讲他的修会,讲他熟悉的中国教会,从他的言谈中,让人深深感受到一位传教士心中藏有的一份炽烈的爱。
哈斯顿科是个美丽的小镇,干净、整洁。下车后,看到我受伤的脚,韩神父急忙上前询问,然后掏出手机说着什么。神父先领我到教友开的药店,后又带我到一家私人诊所。诊所里有两个病人候诊,尽管神父和这里的教友大夫很熟稔,但他并没有要求特权,我们乖乖地坐在那里候诊。习惯了中国医生快速诊疗的效率,随着时间一分分过去,我变得有些烦躁了,一个普通病人怎么会用二十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呢?但平时疾风迅雨的韩神父定定地坐在那里,没有丝毫急意。
好不容易盼到我看病了,神父在治疗室跟大夫用荷语交流了一番,然后跟我商量了治疗方案,最后确定去掉全部指甲盖。打过麻药后,大夫小心翼翼地做了手术,涂上药膏,包扎起来。知道我是中国来的在教会出版机构工作的教友,这位大夫免了我的医疗费。后来私下打听了一下,这样的手术至少要上千元人民币。我知道,一定是这位大夫出于对韩神父的爱和尊敬才对我这来自中国的教友给予了关照。大夫只是开了个药方,到药店买一管德国产的药膏,定时涂抹,这让我吃惊的是,要是换做国内的大夫一定会开大量的消炎药让我服用。国外的医院诊所只管看病,买药一定要到药店,此时已是下午6点多,药店已经关门,韩神父又委托自己的侄女找人打开药店门为我买了药膏和纱布。
从寻医治疗的那刻起,感动一直充盈我的心,望着韩神父前后忙碌的背影,我真想扑进他那宽大的怀抱哭上一场。
虽然治疗耽误了很长时间,好在比利时落日的时间很晚,11点才会黑下来,于是我们随韩神父朝拜了镇上的教堂。这座教堂之所以很有名气,不是因为它的雄伟,在欧洲,巍峨高大的教堂比比皆是,而是因为它所承载的一段特殊历史。
欧洲的天主教会虽然影响很大,但同样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大磨难。法国大革命时期,教会就曾遭受严重迫害,关闭一切教堂,所有教会财产迳行没收充公,逼迫神职人员结婚,主教及本堂神父应由人民选举,主教应由首席主教领受神权不再由教宗。主教及本堂神父应宣誓忠守此法令,不愿宣誓的神父,不是处死就是被放逐。改十天为一周,藉此取消教会的瞻礼主日。韩神父介绍说,拿破仑的法国军队占领了比利时、荷兰、瑞士以及意大利中北部,强迫教会执行他们的法令,遭到坚决抵制,其中哈斯顿科堂区。不只教友们反对法国统治,神父们也拒绝与法国政府合作,转入了地下,到教友家庭秘密行圣事。
在这座教堂的钟楼地下,就埋有当时被法国士兵杀害的一位教友的遗体。这位宁死不屈的教友被法国兵逮捕后,晚上把他带出乡村外的一个小树林,本堂神父悄悄跟在后面,在士兵枪杀这位教友之前暗地为其赦罪和祈祷。
150年后的今天,当时叫嚣彻底铲除教会的人早已变成了尘土,而教会仍稳固屹立,继续执守着信仰的坚地。我们低头默默地献上祈祷,向殉道者表达一份由衷的敬意。
回程的路上,韩神父讲述了这些年为中国教会所做的大量工作,从创办“南怀仁文化协会”起,担任主任21年,开展了社会发展、牧灵培训及学术研究等活动,为中国社会和教会做了很多事情,“外国人的身,中国人的心”,是韩德力神父——一位心中装满了中国的传教士的真实写照。
明末顾炎武有诗云:“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望着眼前这位满头华发仍在不遗余力地为中国教会奔波着的耄耋老人,我发自内心地期盼人们给予他更多的是宽容、感恩与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