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生命

    那一天，我和神父、修女以及几个青年教友一同去通城看望一些孤寡贫穷者。这些人的状况我早已听闻，自己似乎也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当我亲眼目睹跟我一样有灵魂有肉体的人们被生活折磨得不忍直视的时候，我的血液仿佛在逆行，心里发堵，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挣扎。
    一位鳏寡老人，眼睛看不见，生活在一个不足八平米的草坯房里面。一张床，一个破旧的桌子，一个杂物柜构成了他一辈子的家。我身子发紧，跟神父说，“这儿太阴暗了，出太阳的话，老爷爷应该多出去走走”。“关键是出了太阳他也不知道呀。”神父的话让我十分难过，如果说老人的眼睛剥夺了他生命的色彩，那这像囚笼一样的四堵墙堵住了灿烂的阳光和老人的希望。
    到了四庄福利院，心总算好受了一些。我抱着面包和糖果，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去，院子里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气。我急切地想做点什么，便和姐姐走进了第一个房间，房间很暗，里面有两个老人正在烤火，我跑过去给他们拜年，他们依然呆滞，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面包和糖果，我赶紧一边分面包、糖果一边笑着对他们说“希望爷爷奶奶身体健康……”老奶奶抬起头，一双凸得不正常的大眼睛赫然出现在我面前，眼珠子竟是蓝色的，像是刻在了眼眶里。我吓得半晌没有说话，笑容也僵在那里，好久才反应过来。老奶奶根本看不到我，可她还是好高兴，叽叽哇哇地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我很快从房间里跑了出去，我害怕那双像一个无底洞似的眼睛，我怕我会掉进去。
    我不敢再一个人行动，尾随其他人去看望了其他几位老人：有的衣着单薄，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来蜷在床边；有的缺胳膊少腿，像个骷髅一样坐着一动不动；有的只知道对着面包傻笑……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有位老人在院子里面哇哇乱叫，没人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当我们把面包递给他时，他笑着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从福利院出来，我的恐惧多于怜悯，心像系了铅块。
    接下来我们又看望了一对可怜的父子，都患有帕金森综合征，由于小脑萎缩，失去了平衡能力，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发抖。目前医学上针对这种病全球都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男孩的妈妈几年前丢下父子俩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修女说男孩喜欢吃香蕉，我便把剥好的香蕉递到男孩手上，他始终无法拿住香蕉，我只好握住他抖动的手，他拿了好久才拿稳。从进入这个可怜的家庭看见一直发抖的父子俩，我的心像是被什么绞在了一起，终于真真切切地知道“揪心”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修女说，人穷不可怕，就怕穷得没希望。的确，他们父子俩没有康复的希望，也没有亲人可以依赖。生活像是给他们开了一个恐怖的玩笑，而且这个玩笑会一直持续下去。
    “曾经，我对着全世界一直哭，因为我没有鞋；直到有一天我看见有人没有脚。”我的脑海里猛地想起了这句话，我突然发现我的世界是那么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