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洪

    我们老年公寓的服务员小洪要走，我劝她，也没留住。许多老人劝她，她还是要走。
    小洪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姑娘，初来乍到的人很难注意到她。在众多服务员中，她不是能说爱笑的，不是长得最漂亮的，气质也不是那么高雅。你不在公寓里住上三年两载的，就不会注意到她。
    小洪处事低调，不喜欢抛头露面，没有甜言蜜语，从不炫耀自己，留在我的记忆里的都是她为老人服务的身影。
    吃鲅鱼时，老人说有刺，她过去把刺挑出来。吃鸡腿时，老人说有骨头，她过去把骨头剔出来。老人脚有疾，她给老人洗脚上药。我几次看见她这样做，并从她身边走过。她没有抬头，没有搭腔，没有站起来唠叨几句，从不刻意引起别人的注意。她越是低调，越是不张扬，我对她的印象越是深刻。
    我多次看见她趴在卧病不起的老人床前，拿着棉球低着头做些什么……我和许多健康人一样，不愿意看见某些病况，也从没有过去看看。现在挺后悔，因为要想看看她做些什么，却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公寓里的老人都有个性，有的好处有的难处。不管什么样的人在小洪眼里都是服务的对象，她都一视同仁。有个老人自视甚高，谁都看不起，小洪是他唯一看得起的人。他知道小洪要走极为激动，因为只有小洪是能耐心听他倾吐心声的人。
    小洪说她看见有些人话来得特别快，觉得自己很木讷有些自卑。其实小洪不用自卑，她只是不擅长说华丽动听的外交辞令罢了。日久天长，少说话多做事的效果远非外交辞令能比。
    我转弯抹角地挽留小洪说：“你的长处是为老人服务，希望这个长处能够继续发扬。”还说，“真希望我老了卧床不起时，你能天天来到床边问：‘崔叔！有什么需要帮忙？’就好了！”小洪说：“我也很留恋这里的老人，但愿能有这一天……我的一切都要听从教会的安排。”
    我还跟她说：“你要找到好婆家，只要我有口气一定去祝贺你！”小洪说：“崔叔！我不想找婆家，我要终身侍奉天主。”
    我突然明白了：小洪是天使！是天主派到我们公寓来的天使！也是许多公寓老人心目中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