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的迷信与迷信的科学

    在我们年轻时所受的教育中，科学与迷信是一对水火不相容的对头。科学昌盛，迷信就会不攻自破。如太阳升高，霜露自然无形。但我们偏偏看到算命先生用上了计算机，还名曰科学算命。与几十年前相比，中国民众的科学素养不知道提高多少，但今天的年轻人迷信数字、血型和星座，正是当时的年轻人所不耻于言的。如此，则科学和迷信是否有此消彼长的关系？大可怀疑。
    怎么样才叫迷信，需要定义一下。
    有人把宗教等同于迷信，不但宗教不能同意，科学家也不能同意。爱因斯坦说：“没有宗教的科学是跛足的，没有科学的宗教是盲目的。”尽管很多迷信都与宗教有关，但是宗教并不必然等同于迷信，相反，很多宗教是反对迷信的。所以对于很多事情，比如鬼神、星座。对于很多行为，比如烧香、念佛、是否迷信，不可一概而论。
    但是，让很多人不愿接受的是，科学也常常是迷信的对象。
    虽然从理想上，我们会说，科学不承认权威，只承认事实。但实际上，科学本身已经成了最大的权威。如科级副县长在向农民推广化肥时，他会理直气壮地说：“这是科学。”尽管他可能不懂化肥的化学细节，他也会底气十足。科学成了权威，没有多少人敢于反对科学。科学殿堂这个常用词表明，科学在大众中的形象恰恰是神！
    把自己不懂的东西尊奉到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这种态度，正是迷信。
    很多人，尤其是科学信徒希望消灭迷信，以为消灭了迷信，科学就会兴旺，就像有些人以为消灭了细菌，人类就不会得病一样，很多人简单地把疾病归于细菌。也有许多人认为，迷信是由于无知，所以普及科学可以消灭迷信。然而，到什么程度才能不迷信呢？也许有人相信科学必将能解决一切谜团，但现实的科学毕竟还不能解释一切。迷信既然是一种态度，就该从心理上找原因。
    迷信的人很少认为自己在迷信着，而认为自己在相信。事实上，我们很难区别，科学家的信仰与迷信者的信念在心理上有什么区别。凭什么我们应该相信科学必然能够给人类带来幸福？这种对科学的信念与一位坚决相信菩萨的保佑。哪个是迷信，哪个是科学？
    当现代的伐木工人进入长江中上游时，当地人可能会说出若干不能砍树的道理，比如触怒山神树精，给人带来灾祸之类的，从科学的角度看，当然是迷信。也有很多被现代科学武装起来的头脑和技术，不也是剃光了一个个的山头吗。这难免使人产生困惑，为什么那些落后的迷信风俗保住了环境，而帮助人类征服自然的科学却反过来使人陷入了困境，这是不是因为我们对科学过于迷信了呢？
    傅铎 摘自8月1日《文汇读书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