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康熙皇帝《十架颂》的解读和欣赏
2022-04-19 10:12:02 作者:凌阳 来源:信德网
每年的复活节前,清朝康熙帝的《十架颂》这首诗,都会成为新教议论的热潮,还有人普了曲歌唱。由于“数字”,是这首诗一个显著的特点,提到这首诗,有人往往会从“数字”入诗来分析和欣赏,并误以为这是一首“藏头诗”。
那么,何为藏头诗?《十架颂》属于什么诗?诗中的“数字”有什么寓意?这首诗反映的是何思想内容?有何艺术特点?康熙为何如此熟悉福音信息?对于我们今天宗教中国化又有何启示意义?
01.何为藏头诗?《十架颂》属于什么诗?
藏头诗,又名“藏头格”,是杂体诗中的一种。藏头诗有三种形式:一种是首联与中二联六句皆言所寓之景,而不点破题意,直到结联才点出主题;二是将诗头句一字暗藏于末一字中;三是将所说之事分藏于诗句之首。常见的是第三种,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可以传达作者的某种特有的思想。
藏头诗属于正体诗以外的杂体诗。具代表性的诗体有:回环(文)诗、剥皮诗、离合诗、宝塔诗、字谜诗、辘轳诗、八音歌诗、藏头诗、打油诗、诙谐诗、集句诗、联句诗、百年诗、嵌字句首诗、绝弦体诗、神智体诗等40多种。由于藏头诗“俗文化”的特性,注定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它不为正史和正集所收录。
从古至今,藏头诗多在民间流传,或散见于古典戏曲、小说。如《水浒传》中梁山为了拉卢俊义上山,吴用利用卢俊义正为躲避“血光之灾”的惶恐心理,口占四句卦歌:“芦花丛中一扁舟,俊杰俄从此地游。义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难逃可无忧。”暗藏“卢俊义反”四字,广为传播。结果,成了官府治罪的证据,终于把卢俊义“逼”上了梁山。
千古一帝康熙被称为是“最博学的皇帝”,他不仅熟知中国古代文化,也向传教士学了不少拉丁文,且懂满、蒙、梵语。可见,康熙的语言能力在中国历史上首屈一指。故此,从他的地位影响,文化修养,对基督信仰的尊崇和探究来看,他不可能写“藏头诗”。而另一方面,从《十架颂》的结构和特点来看,这是一首很美的“七律诗”。
02.《十架颂》七律诗的来历
康熙曾写过几首以信仰为背景的七律诗。据说在南怀仁神父谢世后,在京的西教士有张诚(Gerbillon)及白晋(Bouvet)二人供职。一次康熙患疾,太医束手,张诚献上西药,一服而安。皇帝遂赐地建教堂,并亲题“万有真原”匾额;又题一联:“无始无终,先作形声真主宰;宣仁宣义,聿照拯济大权衡。”又作一诗《十架森森萬象眼轮中》挂在中堂。这幅对联和七律诗,在民国二十年出版,赤山杨多默编的《圣清音集》可找到。根据内容推测,圣清音集应早于《圣教礼规》,说明《圣清音集》的成书时间应在道光末年之前。但《圣清音集》所选的《十架颂》这首七律诗,并未将此诗归于康熙名下,有关《十架颂》的历史记载,未能找到其它书面资料,至于是康熙什么年代,什么背景之下所写就更不清楚了。
在此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康熙的历史背景。康熙的前辈,是从黑山白水走出的清王朝,拜的是喇嘛教,满人利用藏传佛教降服蒙藏族人,清王朝入关前一直如此,这就奠定了清朝与宗教关系的基础。但康熙的父亲顺治皇帝,奉德国宣教士汤若望如爷爷,尊称之为“玛法”(满语,意即父老或爷爷)。据史载,于1656年到1657年间,顺治皇帝亲到汤若望馆舍作长晤谈,共计二十四次之多。平均一月之内皇帝亲访汤若望两次。
顺治去世后,康熙继位,时仅八岁。及至稍长,康熙秉承先皇对西方传教士的敬重,亦十分尊崇汤若望所引介入京的比利时南怀仁神父,奉之如父如祖。他对南怀仁非常尊重。不仅是因为南怀仁博学多才,带给当代中国不少先进新知与实用科技。
另一方面,更因南怀仁的高尚品德与其仁慈的心怀,比他年轻不少的一代明君康熙甚为心折。因此、康熙接纳了南怀仁,接纳了他所传的福音。康熙无论在国学、文才、聪慧上,皆胜于先皇。从他以上所写的圣教“对联”和“诗作”约略窥视康熙对教会神学和圣经学的领会。故此,从种种因素来看,如果说 《十架颂》出自他手,也就不难理解。
03.《十架颂》的内容思想
康熙的《十架颂》名曰《基督死》,人称《康熙十字歌》,《圣清音集》谓《恭颂耶稣苦容》,很多人叫这首诗《功成十架》。下面我们分析这首诗,原文如下:
功成十架血半溪, 百丈恩流分自西。
身列四衙半夜路, 徒方三背两番鸡。
五千鞭挞寸肤裂, 六尺悬垂二盗齐。
惨恸八垓惊九品, 七言一毕万灵啼。
第一句:“功成十架血半溪”,开门见山向人揭示了耶稣的救赎之功。是藉着祂钉死在十架上才得以完成。句中用“溪”字来做比喻,可以联想,“溪”紧连于“泉”,那血就必然有喷涌之势,分流之广,圣洁之美,渴慕之众,刺心之痛,功效之巨。“血成溪”就不是过分夸张,而是更确切的指出祂流血程度之深,救恩之大(参路22:24;若19:34)。
第二句:“百丈恩流分自西”,救主的宏恩源源不断地向四面八方流向人间。句中用“百丈”比喻祂高深莫测不可估量的恩宠。“分自西”指我国万民救恩来自西方,祂钉死在西方的耶路撒冷,而我们国国在西域的东部。从作者角度谈到“分”,那是对祂圣血的感恩,分明道出,救恩轮到作者自己,乃至自己的百姓。
第三句:“身列四衙半夜路”,讲到耶稣被捕,比拉多审问的情节,如此推来送去的审问折腾半夜的工夫,祂不得不跟着这些恶众跑冤枉路,当然也预表世界黑暗如夜,祂来得正是时候(参若18:24-31;19:47;22:2)。
第四句:“徒方三背两番鸡”,讲到门徒四处逃散,唯独伯多禄暗暗跟随,但因为的软弱而三次不认主。“三背”:指伯多禄三次违背自己的诺言而不认主,“两番鸡”:鸡叫两遍的意思,你看,这些细节作者只用七个字就完全表达了出来。而此句引入鸡的叫声,实在妙哉,尽管人的软弱,背逆祂的旨意,但祂仍深爱世人,用鸡的叫声,把光明带给人们(参谷14:50;玛26:58;谷14:38;14:66-72)。
第五句:“五千鞭挞寸肤裂”,“寸肤裂”不仅表明祂圣身遍体鳞伤,而且更有被鞭打后肉烂之意,表示没有一处不是裂开的,血肉横飞,其痛苦状惨不忍睹(参若19:4,12;23:13-16)。据史料考证,当时罗马式的皮鞭,乃是一杆多头,而每条皮革制成的绳头上还嵌有一些铅丸和骨制尖金钩,一鞭打下,便有数根绳落身,血肉横飞,使人无法忍受,故“五千鞭挞寸肤裂”确系真实之词。
第六句:“六尺悬垂二盗齐”。讲到祂身体在苦架上离地面有六尺以上,引人注目。“二盗”指与祂同钉十字架的强盗,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这是恶人们精心策划故意这样做的,为了羞辱耶稣,将祂置身于盗贼匪类之间,与歹徒并列,让来来往往的恶众观看耻笑。与祂同钉的左盗,也竟然口出恶言凌辱祂(参玛27:38-44,路23:29)。
第七句:“惨恸八垓惊九品”。说明祂的受难受苦震惊了八方官民之众。当时的犹太民众,虽则麻木不仁,漠然视之,但所有敬慕祂的人、门徒、已睡的圣人和天使,都深知救主圣死的伟大意义,这关系着普世万民的生死祸福。
第八句:“七言一毕万灵啼”。“七言”指耶稣悬在十架上, 前后说了七句话。“万灵啼”即道出祂的苦难之死,将换取万人得救的时刻已真正到来。祂祂的七言道出了何为宽恕、救恩、关系、舍弃、苦难、胜利,最终回归父的怀抱,这七步是我们追随祂的信仰真谛。
十字架七言散见于四福音:玛窦福音、马尔谷福音各记一段,但内容相同,路加福音、若望福音各记三段,合起来共七段。耶稣七言一毕,便低头气绝,其时天显异象﹕太阳失光,地动山摇,盘石崩裂,坟墓自开。殿里的幔子从上到下裂为两半。天下万物,都显得异常哀痛,证明主耶稣是天父的儿子。(玛27:51,路23:44-45)
作者奔放的诗句和整齐的韵律相结合,使人读起来铿锵有力,意味无穷,让人一边读诗,一边默想祂的苦难,那悲痛的场面必会历历在目,催人泪下。
04.《十架颂》的艺术特色
我们从整首诗就不难看出,康熙皇帝精古诗韵律,这首七律诗押韵严谨,虽只有八句五十六字,但却将耶稣从被捕到殒命的主要情节描绘得淋漓尽致。奔放的诗句和整齐的韵律相结合,使人读来铿锵有力,意味无穷。
这首诗还有一个独特之处就是属于数字诗,康熙皇帝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和“半两”及“百千万”等15个数字用在里面,还有量度,把“分”、“尺”、“寸”、“丈”等也巧妙的用在这首诗内,这样的创作给人以量大,镜明之感。同时又显得里外和谐,纵横呼应,恰到好处,毫无牵强之意的描述了祂最后的苦难。
最难得的是康熙对祂在最后的晚餐过后,直到上苦架的受苦的历程,描述得历历在目。并且,除了对史实有准确的记实描述以外,字里行间竟盈溢着殷殷慕孺之情。康熙身为一国之君,愿意如此虚心接受西方传教士所传之道理至此地步,确属非常难能可贵之处。
如果一面读诗,一面默想基督苦难经历中那些悲痛的场面,必会历历在目,催人泪下。然而,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这巧妙的诗句,绝非轻易信手捻来,如没有熟读圣经,深刻理解耶稣钉死十架的意义,及勤操笔墨,反复推敲,素含深遂语言工底,及丰富想象力是绝不会雕琢出如此佳美的诗句来。
05. 康熙诗作对于福音中国化的启示
康熙,名称爱新觉罗·玄烨(1654年5月4日—1722年12月20日),清朝第四位皇帝,清定都北京后第二位皇帝(1661年-1722年在位),年号“康熙”。蒙古人称为恩赫阿木古朗汗;西藏方面尊称为“文殊皇帝”。顺治帝第三子,生母为孝康章皇后佟佳氏。
康熙8岁登基,在位61年,是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君主。奠定了清朝兴盛的根基,开创出康乾盛世的大局面,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伟大的政治家。康熙皇帝曾热心探讨基督真道,在国事纷繁之际,不仅利用时间学习圣经等书籍,还常和那些远涉重洋而来的外国传教士谈经论道。由于他熟悉圣经和教会历史,在世曾写过许多教会题材的对联和诗歌。现今教会流传的不少名诗名联,就是康熙皇帝的杰作,这不仅反映他对教会知识的渊博,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功底。
中国作为一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基督信仰为何对中国人的影响十分有限。为此,方豪神父说:“试读古典诗文,渐可领略到某些差别”。历数我们留下的以教会信仰内容为题材,让我国文人学士及普通大众所熟知的“诗词歌赋”实太少了。留下的一些文学艺术作品,仅限于中国汉语语言独特的传统文化艺术形式——“对联”。
如法国图藏清同治八年《圣教圣像全图》。法国图藏约清康熙五十三年仁爱圣所校梓《思正恩言》。徐家汇藏书楼藏,约清康熙三年尚佑卿的《天儒印正》。光绪二年出版,平遥古陶方济会第三会司铎田文都辣编《圣教对联》。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成书于清道光年间《圣教礼规》。民国二十二年兖州出版的《圣教对联》。民国二十二年,山东府兖州天主堂印书局出版的《圣教对联》。民国二十年出版,赭山杨多默编《圣清音集》。民国十二年出版,张智良司铎编《圣教楹联类选》。其中不署名的居多,署名的有康熙、徐光启、馬相伯作,英斂之等人。但幸运还有康熙皇帝留下的“诗文”,虽然为数不多,但皆为佳作,并为教内外所熟知。
我们应该承认佛家以文学艺术作为结交士大夫的方法,影响到我国文学艺术的发展。南北朝诗人渐以佛语入诗,唐朝“则‘禅房花木深’,‘僧敲月下门’,‘姑苏城外寒山寺’等句,俯拾即是。” 禅宗思想渗入诗歌,以禅品诗,以禅拟诗,以禅参诗,赋予诗歌以宁静澹泊的风格和空灵悠远的意境。佛家在历史上留下的文学艺术作品太多了。难怪陈垣先生说“文学是与士大夫接近的唯一工具”,“借诗来交结士大夫,实中国佛家的秘诀。” 由此也启发我们,基督信仰要争取到教外人士的了解、支持、慕道、归心,可推行例如文学艺术中国化一系列创作等形式,应是一条重要的通道。
(原载:荒原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