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是好教

“天主教是好教！”，这句话在山西太原淖马村的老教友中都知道它的来历，要问怎么回事？这还得从50多年前的一年秋天说起。金秋十月正是枣儿红了的时候，可这里庄稼人的脸上却没有一点笑容，因为宗教工作队和造反派进村了，戒备森严，如临大敌。教堂门被封，神父修女被关，这来头比前些年“创建无宗教县”运动还要凶猛，“取缔天主教”、大办“学习班”，狂风一阵强过一阵。人人有任务、家家有指标，会写字的天天会上念稿稿，不会写字的跟着人家喊口号，揭发批判天主教以后，每家选一人当代表写下《退教书》，就算是和天主教一刀两断划清界限，回到革命路线上来了。工作队问赵翠花老大娘：“你念不念经了？”赵答：“你让我说真话还是假话？”“当然是真话了。”“那我告诉你，说假话就是不念了，说真话就是还要念，反正俺心里念你也管不住。”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工作进展不大，工作队陷入了教友们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打手们决定杀鸡给猴看，抓几个重点。
    这天傍晚，村头大喇叭里又开始“揭发批判天主教反动罪行”了，喇叭一响，快上会场，教友们胡乱吃上几口饭，全家老小就得赶紧往村头山顶会场跑。淖马村地处太原东山最高点，而会场又设在山顶最高处，虽是秋季可到了半夜山风阵阵，人们还是倍感寒意。“打倒天主教！天主教是杀人教！地主教！反革命教！”，“和天主教划清界限，一刀两断！”，“欢迎***全家人回到革命路线上来！”……空旷冷清的夜空下，山谷里不时回响起几声口号，接着便有两三家代表上台念《退教书》，无奈今日这几个人下台后会场上便“哑巴”了，工作队见势不妙便叫开喇叭播放某“积极分子”的“揭发材料”。人们白天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已经累的很厉害了，哪有心思再听这些工作队预先写好再逼迫人们抄下来签上名胡编乱造的发言，有的人打盹，有的人坐着便睡着了。突然一个中年妇女从人群中猛然站起来，一声高喊把人们惊醒：“老乡们，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天主教是真教！天主教是好教！”这呐喊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像一声炸雷大地震动，教友们急忙抬头看，这敢和工作队“叫板”的人是淖马村大姓人家的张培英。她大义凛然、面无惧色，继续说着……按教友们的说法，她个子稍高，性格倔强，是张家四姐妹中长得最“袭人”（漂亮）的，是个“宁死不克溜”的人（太原方言，意思是：树干宁愿被折断也不肯被弯曲，是宁死不屈的人）。这突如其来的喊声让坐在台上的造反派们猛地一愣，慌了手脚，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台下人群先是窃窃私语：“对，这媳妇子说得对，天主教是好教！”紧跟着会场混乱，人们跟着喊了起来：“天主教是好教！天主教是好教！”这会儿造反派、基干民兵们才愣过神来，像饿狼一样扑向这位敢和他们对着干的弱女子，只见那位女子被按在地上遭来一阵拳打脚踢，顿时会场大乱，人们已听不清她喊什么了。当晚张培英被押解到乡里，几天后又被关进位于山西榆次猫儿岭的“省女子监狱”，在狱中仍坚持基督信仰又唱圣歌又念经……直到六年后殉道，为主致命时39岁。
    笔者在2008年初见到秦格平神父编著的《太原教区简史》，上有已故李建唐主教的一段话：“在这场运动中……教友中被捕多少不完全知道……其中有两个女教徒由于不服改造被执行枪决。”10年来，笔者利用在各地辅导教会音乐的机会了解落实这些人的下落，才查清楚这两位女教友是在“文革”时期“一打三反”运动中，于1970年2月26日和雷振霞主教、郝鼐主教、王世伟神父一起殉道的，是太原淖马村的张培英和洞儿沟的郑粉桃。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给全国人民包括天主教在内制造了无数冤假错案的“文化大革命”，已经被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彻底否定了。红卫兵、造反派已经被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在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党的宗教政策的八十年代初，张培英的孩子们领到了政府有关部门发的2000元钱……50多年了，张培英留给淖马村教友们的最后一句话“天主教是好教！”仍深深的铭记在心中。

 

张培英遗像

2017年笔者与张培英的子女们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