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天主教会的长女
2017-05-09 09:19:45 作者:清風明月逍遥客 来源:今日头条
“世俗欧洲,宗教美国”的说法已有一段时日,然而在2017年的法国总统大选显示,天主教正在悄然回归。
虽然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候选人玛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和父亲让-马里·勒庞(Jean-Marie Le Pen)偶尔联合天主教保守势力不同,淡化了堕胎、同性恋婚姻等议题,但她宣称“全球化是我的敌人,打着自由经济学幌子的全球金融、打着宗教自由幌子的激进伊斯兰主义,将令法国消失”,这对天主教徒及具诱惑。
勒庞的侄女玛丽安·马雷夏尔-勒庞(Marion-Maréchal Le Pen)毫不掩饰,她在2015年公开宣称:“法国在文化上、精神上就长期是属于基督教的。在这种情况下,倘若有些法国人信奉伊斯兰教并且要践行信仰,那么他们就必须要接受这些都是在一片基督教文化的土地上所实践的。换言之,他们无法和天主教徒有着同等地位。”
在西欧和北欧的天主教衰落中,法国显得与众不同。这让人惊觉,法兰西这个有着“教会长女”之称的国度,作为新教的起源地,启蒙运动与法国大革命也无法将宗教从私人生活中根除。
宗教战争
16世纪40年代,加尔文教开始在法国传播,称为胡格诺教,即法国的基督新教,主张回归基督原本教义,反对教会规定的繁杂礼仪。胡格诺信徒发展迅猛,几乎一半的法国贵族与三分之一的城市居民,也就是全法的四分之一人口,都成为新教信徒。
法国分裂成两个阵营,天主教死忠者与胡格诺信徒——这种两大阵营的分裂与双方斗争的残酷在法国历史上经常上演。
1572年8月,因无力再战,法王查理九世(Charlie IX)决定与新教讲和,他邀请新教领袖加斯帕尔·德·科利尼(Gaspard de Coligny)成为皇室近臣,并将公主玛格丽特·德·瓦卢瓦(Margaret of Valois) 嫁给信奉新教的纳瓦拉的亨利(后为法王亨利四世 Henri IV)。
在庆祝婚礼之夜,吉斯公爵之子亨利以巴黎各教堂钟声为号,率军队发动突然袭击,杀死胡格诺教徒2,000多人。由于24日正值圣巴托罗缪节,因此这一血腥的夜晚在历史上被称为圣巴托洛缪大屠杀。
巴黎市本是法国信仰天主教极为忠实的区域,巴黎人错误地认为是新教教徒暴动,所以,巴黎市民揭竿而起。城门紧闭,凡是新教教徒,不分年龄、性别或者身份,只要见到一律杀掉并抛尸塞纳河。
查理九世一度下令停止,但毫无作用。三天内,巴黎血流成河,3,000新教徒命丧于此。新郎亨利因新妻玛格丽特之求情,以及凯瑟琳太后的保护与授意下,宣称改信天主教,而在软禁中逃过一劫。
巴黎的事件影响连锁反应,其他城市也开始屠杀新教徒,大量尸体堆积在河道中长达数月,臭气熏天。
1575年,新教派发动全面起义,胡格诺教徒全部动员起来,为圣巴托罗缪之夜的屠杀报仇雪恨。
1576年5月,法王亨利三世(Henri III)签署了博利厄敕令,谴责圣巴托罗缪之夜的大屠杀,同意为死难者昭雪,除巴黎和王室住地外,一切法国城市都有权举行新教仪式。敕令还给予胡格诺教徒担任公职的权利,准许他们占有在政治上、军事上居于优势的8个城市,在城市里建立混合司法机构,高等法院也设立特别法庭,以保证进行公正的辩论。博利厄敕令实际上承认了胡格诺教徒占领的地区为“国中之国”。
这份厄敕令引起天主教派的强烈不满,天主教徒与新教教徒不断厮杀,而法王则在厮杀中变换命令。
法国国王亨利四世为了法国选择了天主教
1589年,亨利三世在战争中遇刺身亡,这一事宜几乎形成了法兰西的解体,因为这位国王指令那位从宫廷逃跑后再次皈依新教的亨利为王。天主教徒拒不承认这位新教徒国王,2/3的法国人坚决否决他成为国王。
此时的法国民生凋敝,人怨沸腾,而内战仍在继续。
亨利四世决心接受王位,鉴于法国90%以上的人口信仰天主教,他再次改宗天主教。
这一决意引起手下大哗,很多人认为这是丑陋的背弃。亨利的回答是:“若是照你们的见解继续战争,法国很快就没有国王了,也没有王国。我把宁静带给我的国家,也让我的灵魂得到休息。”
1598年4月,亨利四世公布《南特敕令》,宣布天主教为国教,同时承认新教徒在法国全境的信仰自在,在担当公职方面享有与天主教徒平等的权力。
但他认识到,30余年的宗教战争使天主教与新教间难以和解。以天主教徒为主的议会在很长时间内谢绝通过这个赦令,。亨利诚恳地对议员们说,这是法国宁静重建弗可或缺的。他终于压服了议会,并使6位新教教徒成为议员。法国似乎因为他而逐步忘掉了势不两立的仇恨。
重新回归
天主教暂时获得了胜利,但是更大的冲击马上就要来了。
启蒙运动中的思想家们对天主教十分反感,代表性人物就是伏尔泰(Voltaire),他称天主教会为“臭名昭着者”,教士是“文明恶棍”,教皇是“两足禽兽”,他毕生的事业就是要“粉碎这个邪恶势力”。孟德斯鸠(Montesquieu)也对天主教会发起进攻,他从自然神论出发咒骂教皇罪孽深重,非常幽默地称教皇是比国王更狡猾的魔法师。
思想家们对教会的愤怒是有其原因的,教会专门负责监视思想动态,查禁作品不说,当时的教士作为法国的第一等级,享有司法、财产、税收等方面的特权,他们是尘世的地主、领主、什一税征收者、行政官吏。
那些苦于劳作的人们或许无法理解思想家们对天主教会的攻击,但他们面对因旱灾引起的饥荒时,教会对谷物征收什一税对每天都饿着肚子的穷人而言是一座大山。
当法国大革命爆发后,那些拒绝妥协的教会和教士自然遭到清算,很多修道院和教堂被焚烧,教会的土地和财产被瓜分。
启蒙思想家认为打破教会的特权还不够,他们认为世俗权力应该高于宗教权力,国家应免受宗教的影响,教会无权干预政治和社会生活。
革命政府在这方面做的很彻底,1790年11月2日,革命政府为了解决财政上的危机,在国民会议中投票通过将所有教会财产迳行没收充公,教产遂发交拍卖,修士修女们的生活因此陷入困境。彻底废除了宗教税,改由政府对僧侣发放薪金。
此外,他们将每月共分三旬,每旬的第十日代替了礼拜天,藉此取消教会的瞻礼主日。之后则采取更严厉的破坏行动,如关闭一切教堂,甚至连教会留下的艺术杰作也悉数破坏。
同时,他们作《教士法》,内容包括:此后主教及本堂神父应由人民选举;再者,主教应由首席主教领受神权,而不再由教宗;最末一点则为主教及本堂神父应宣誓忠守此法令。不愿宣誓的神父,若非处死则是被放逐。
在革命政府的杀戮中,宗教悄然回到人们内心。
拿破仑(Napoleon)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不仅重开了教堂,而且将解决宗教问题作为政治上的重点。当然,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建立起的机关化的教会,它服从于国家并且其首要功能是社会的。
1801年7月15日,尽管有雅各宾派将领、知识分子和政客的反对,执政府还是签署了《教务专约》。
从此,天主教只被认为是法国多数人民信仰的宗教,而非国教;旧日的一三三个教区已被取消,以六十个新建的教区代替;再者,法国国王仍保留独有之选任主教权,之后才由教宗赋予神权而已;甚而,主教在教区内的权力,改由政府批准认可。
藉此,天主教得以复兴,法国重新获得了宗教信仰。
不过,知识分子们没有放弃将天主教“驱逐到私人领域中去”。
1882年法国的教会与学校正式分离,文化教育事业转而由国家主导,公共的世俗学校系统建立起来;1905年,法国颁布《政教分离法案》,规定教会与国家分离,人民享有教育自由和信仰自由。
真正让天主教尝到失败滋味的是工业化与城市化,法国公共舆论机构2012年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尽管64%的法国人口认为自己是天主教徒,但只有4.5%的人经常参加教会礼拜。
然而,随着伊斯兰教徒的增多,法国人对天主教的热情又开始增多。
法国《费加罗报》注意到,在许多圈子里,天主教再度变潮。如果你在巴黎参加主日弥撒,很难不注意到中产阶级和工薪阶级人数的增长,而且很多是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妻。同样地,在2014年若望·保禄二世(Pope John Paul II)和若望二十三世(Saint John XXIII)封圣时,许多人震惊法国参与者的数量,他们挥舞着旗帜,热情歌唱。
虽然此次总统最有力的竞争者、保守阵营的前总理菲永(François Fillon)因“空饷门”第一轮就被淘汰,然而他因高举天主教的大旗得到不少赞赏。《华盛顿邮报》称,这代表了一种令人始料未及的可能性:法国的天主教在沉睡了数十年后又一次政治觉醒了。而新任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的胜出,或许也无法改变这种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