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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生命 让爱延续


2013-04-12 11:26:49 来源:《信德报》2013年4月4日,12期(总第529期)

——耶稣会詹德隆神父谈遗体捐赠

    学过医、上过解剖课的人对提供遗体的人都会抱着极大的尊重,据说有很大一部分遗体来自死刑犯人,随着死刑的减少或者废除,遗体的来源越来越紧张。在此背景下,耶稣会中华省前任省会长、现任辅仁圣博敏神学院院长詹德隆神父不但发起捐赠遗体的活动,而且身先士卒,主动在有法律见证的情况下,签署了“遗体捐赠同意书”。
    “信德”记者申双英修女对詹神父作了专访,申同阳修士整理。以下记者简称“记”,詹神父简称“詹”。


詹德隆神父接受本报记者采访


    记:遗体捐赠是一个新颖而有挑战性的话题。请您简单介绍一下它的意义和价值,或者您要推崇的理念是什么?
    詹:遗体捐赠是为了一个特定的目的,为了医学的研究及医学院、系学生的培育。医学进步,需要好的医学技术和医疗方法,也要有好的医生,特别是外科医生,他必须对人的身体有非常清楚的了解。在看了一些书和照片,甚至一些化学资料上关于身体的介绍之后,还是必须要看人的实实在在的尸体,通过解剖这个尸体,慢慢才会了解人的身体结构。现在医学系的学生们都需要做解剖的训练,现在是这样,50年前也是这样。
    但是一般人都会觉得最好用别人的尸体,而不是用“我”的。所以很多医学院很难找到足够的尸体用于教学研究。
    针对这个困难,我想,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解决方法。在有的国家,某些人很穷,完全是靠社会部门来维持生活,每个月领一定的钱,或者住在政府所设的宿舍。他们的国家有个法律,这些人死了之后,他们的身体要给国家用。不过有一些人权意识较高的人,觉得这不是很公平。一个人他穷了一辈子,死了以后就不问他的意见,就用他的身体,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被利用。不过,很多地方还是这样子的。

    记:我是从医科大学毕业的,也学过解剖科,我所在的学校,供解剖尸体的来源大都是监狱的死刑犯。我们在解剖尸体时,能够很明显地看到那个弹孔。其实,为造福人类,遗体捐赠应该是主动的行为,那么现实情况又是怎么样的呢?
    詹:目前很多地方已经没有死刑了,这也是世界发展的一个趋势。但某些国家还在保持,比如美国的某些州现在还有死刑,不过早晚那种尸体的来源会没有。
    遗体捐赠应该进入更主动的趋势,应该是人们自由的选择。因为医学的发展、进步及医生的技术是很重要的,需要人们的重视和捐献来满足发展的需求。
    作为一个国民,我自己也可以考虑,当我死了之后,如果我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诸如传染病之类的,如果能够捐给医学界来做教学研究,我觉得也是我可以给社会做的一个贡献,而且我是自愿这样做,没有人强迫我。这个行动本身就有很大的意义,是很具体地表达“我”对社会的关怀。像我现在所服务的医学系里,学生就把这样的事情叫做“大体”老师,我一辈子没当过老师,死了以后我却能成为大学的一个老师,这也是一个尊称,因为学生会在我死的身体里面学到很多。
    当一具尸体运来,会有一个欢迎仪式。我们辅仁大学是一个天主教的学校,会以一个天主教的仪式来欢迎这具尸体。当然如果是一个佛教的信徒捐的,那就会用佛教的仪式(就是用死者生前的习惯和文化来表达对死者的尊重)。欢迎仪式中,学生及一些老师都在场。一具尸体能用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每次用的时候,都要鞠躬,开始之前要鞠躬,结束之后要再鞠躬。一年之后用完了,还有一个仪式,会请其家属前来参加。在学校的礼堂有更隆重的仪式,校长或院长致辞,学生也会致辞,所以家属都很感动。之后,学校也会负责举办葬礼,如果是一个很穷的人,还会替他预备好一个骨灰盒。尽管如此,受传统思想的影响,还是没有很多人愿意在死后捐献他们的身体。

    记:神父是位中国通,您一定了解中国人对“入土为安”观念的持守,遗体捐赠,恐怕不会被普通人接受。在台湾,遗体捐赠是在什么情况下形成的?又是怎么发展的?现在人们对这个接纳的程度如何?
    詹:据我了解,人们能接纳的程度还不是太普遍,医学院的尸体来源还是要靠政府来想办法,比如我前面提到过的——无家可归的人的尸体。
    不过,佛教信徒很积极,他们能接纳这个文化,他们看到社会有这个需要,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死后捐献他们的身体。
    但是,政府对遗体捐赠有相当严格的手续,要当事人同意,要有见证人、公证人在场,公证手续有点复杂,所以,造成人们还不是太普遍的参与。
    我们同会的叶永根神父一直做残障方面的福利工作,两年前,他99岁去世时,也捐献了他的身体,当时还专门有人以此写了一条新闻,辅仁大学的学生中很多人都知道。

    记:你们耶稣会对这个怎么看?
    詹:叶神父不是第一位捐献者。耶稣会更早有一位法国的高神父,大概十年前就捐献了身体。
    对此,耶稣会支持但不强迫自己的会士都这样做。前年我作省会长的时候,鼓励我的神父、修士去办这个手续,所以,现在很多团体或个人都在做。2012年12月,我们大概有8名神父、修士签署了遗体捐赠同意书,请公证人到我们会院来印一些资料、盖章等,一个晚上就完成了。手续完成后,我们就有了一个卡片,当我突然间死了,我身边的人发现我有这个捐赠身体的决定,那么他们就会按我的心愿办好。我鼓励大家参与遗体捐赠,因此,在修会我要立一个榜样。在劝人家做之前,自己先做。
    在人们的传统观念里,身体保持完整也表示对父母的孝顺。我们有些神父不想做捐赠,我们也不会勉强。如果他有参加遗体捐赠的这个卡片,我们就按他的意愿去做。



签着詹德隆神父名字的遗体捐赠卡


    记:遗体的捐赠是不是也包括器官捐赠呢?
    詹:遗体捐赠,身体是给医学院,不是给医院。而器官捐赠是另外一个系统,有另外的一张捐赠卡。
    谈到器官的捐赠,两个礼拜以前,有个教友周末避静,我认识了一位刚退休的大学教授,他跟我说,15岁的时候他的肾脏不行,经常昏迷,甚至濒临死亡。经过两次换肾,生命得到延续,而且看起来他很健康。所以,器官捐赠同样很有意义!他跟我说,第一次接受器官移植时,相关的法律不太健全,所以他知道是谁捐的。那是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因车祸去世的男孩子。后来,他与这家人成为很好的朋友。到35岁第二次接受器官移植时,法律很健全了,只知道捐赠者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先生,其他就都不得而知了。
    我觉得一个人不管是捐赠了他的遗体,还是身体的某一部分——器官。从另一个更深的意义来讲,这个人并没有死,他的生命以另外一种方式生活着。这是很深的表达形式,完全是一个新的生命苏醒了。

    记:神父,您当初做遗体捐赠决定的时候,挣扎过吗?
    詹:没有,我觉得从开始就能接纳这个观念。我推动遗体捐赠有两三年了,在我们团体都讲过,讨论过。现在有了这个卡片,就有结果了。

    记:我们天主教会对这个怎么看?
    詹:大概1970年的时候,我曾经去过澳大利亚,那时我开始念神学了。有一次,我正好去听伦理学老师的讲课,刚好讲器官移植。他说以前天主教的伦理学认为,这是不可以的。活着的人,不可以捐献器官。因为,我们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中国把这个放在一个孝顺的范畴里,而最初的时候,我们教会可能把它当做这是天主所创造的,不能破坏它。后来,发现有更高的原则——爱德的原则,即为了爱别人可以牺牲身体的一部分,不过不可以牺牲自己整个的身体。比如肾脏有两颗,你捐出来一颗给家属或别人,救他的生命,这是爱的原则,他说这个原则是更基本、更重要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当然,如果人已经死了,就没有太多的困难了。这就像献血一样,开始大家很难接受,但很快发现献血对自己的身体和生活并没有影响,接纳的人就多了。

    记:捐献遗体有更深的、爱的意义,包括生命和爱的分享,这是一个新课题,您怎么看?
    詹:现在,我们一般人都慢慢开始接受了。比如火葬,理论上我可以接受火葬,当真的去参加葬礼或去火葬厂了,看见他们把尸体送进去(火化),两个小时后,再用筷子把骨头放进坛子里,我看见那些骨头就很害怕,非常难受。但其实尸体在土里让虫子慢慢吃掉更可怕,只是这个我们看不到,也引不起我们的心理反应。
    其实这不是死人的事,是活人在心理上如何看待死亡。

    记:谢谢神父精彩的分享,这对我们很有启迪意义,在结束采访的时候,您有什么话对我们的读者朋友讲吗?
    詹:我想告诉学医的读者们,让他们在解剖尸体时,尊重别人的身体,尊重别人的牺牲和奉献精神,他们是在践行一个高尚的行动。

本文标题:尊重生命 让爱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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