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磨炼的苦爵 呈上奉献的甘饴
2012-12-04 10:30:12 作者:焦玉海 来源:《信德报》2012年11月22日,42期(总第513期)
——张家口苏家房堂区教友王正爱
王正爱是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教友。然而,当我们掘开世俗的尘土才发现,王正爱是天主眼中的一块金子。几十年过去,天主已经把他磨炼得坚韧纯洁。
在“文革”的风口浪尖上
1970年,王正爱23岁,正值人生的黄金时期。事实上,这几年他也的确春风得意:家庭出身好,又是老初中生,文革”开始,作为“红五类”的他当上了大队的民兵连长、“文革”主任。如果他不中途改变方向,说不定以后还会弄个一官半职,混个铁饭碗。然而,现实中没有“如果”。
“文革”的重点整治对象是“一切牛鬼蛇神”,神父们首当其冲受到迫害,修女、热心教友们也是在劫难逃。疾风暴雨式的运动,使得不少教友退教,甚至有的人公开背弃了信仰。
面对修女们遭受毒打、被逼还俗,教友们被审讯、被折磨——王正爱的良心惊醒了。自己是天主教徒,又是老教友,怎么能借着自己的手整治自己的弟兄姐妹呢?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催促着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利用自己的身份,想办法坚定教友的信仰。
于是,在十分危险和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在《圣经》、圣书非常缺乏的条件下,王正爱将《四史集》里有关耶稣预言圣教艰难、世界穷尽、公审判先兆的内容,用复写纸抄写了几十份,白天到大队上班,晚上请假到外村散发福音传单,组织教友秘密聚会,念经求恩,鼓励教友们一定要坚定信仰,宁死不能背教。他曾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做圣子勇兵,为圣教光荣而奋斗。”
这期间,除了本村,他还分别到宣化教区的黄土港、张家堡、上太府、沈庄、西二堡、高庙、双树、下花园煤矿、宣化城等堂区堂口秘密传教,天亮前赶回村里。在王正爱等人的有力带动下,这些地方的绝大多数教友稳定了情绪,双树、沈庄的教友们还自发组织了一些秘密祈祷团体,王正爱帮助他们念玫瑰经、拜苦路,以求得天主的恩宠。在“文革”的风口浪尖上,王正爱以他对主的一颗赤诚之心和非凡的勇气,为信仰作了有力的见证,为教会做出了特殊的贡献。
面对死亡
王正爱的行动引起工作队和造反派的注意,加上有人告密,想借机把他整倒,所以他的厄运很快到来。
沈庄的教友,为了增加恩宠渡过教难,联合苏家房的一些教友,在村外西山湾的一个山洞里秘密聚会,念玫瑰经、拜苦路。这些教友的热心祈祷,跟王正爱的组织发动有关系,可那一天正好有12个人在祈祷,当场被抓。有人想借这件事置他于死地,所以就把这次天主教徒的聚会和王正爱挂上了钩,说他领导参与了“十二宗徒团”。1970年7月30日,王正爱在下花园区中学被逮捕,罪名是“现行反革命集团的主犯”,首犯是张金明。
在收审期间,张家口军管会的干部们对王正爱进行了轮番审讯,给他洗脑,主审官说:“王正爱呀王正爱,你根正苗红,又是民兵连长、文革主任,可以说前途一片光明。可你怎么就一下子被天主教给迷住了?我们是在挽救你。只要你答应退教,你就可以回家,甚至可以重新回到革命队伍中来。”
“不行!”王正爱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是叛变,是茹达斯的行为。这关系到我最终归宿的问题。”
“你们天主教是帝国主义的别动队,是反动组织!”
“中国天主教会当年被帝国主义利用一时,但天主教是耶稣亲自创立的,是拯救万民的真教、正教!”
“你就那么迷信?”
“这不叫迷信,这叫信仰!”王正爱毫不畏惧、据理力争的“顽固”态度,使得军管会无计可施,结果他被戴上了镣铐,成了重刑犯,蹲监11个月。
1971年6月底,一个令人难忘,又不堪回首的日子。
张家口市召开公审大会,18个“现行反革命分子”中就有王正爱。那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啊!他们带着镣铐,站在汽车上游行示众,身后的枪口就对着他们的后背。四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愤怒人群,随着红语录本的一起一落,震耳的口号声令人毛骨悚然;高分贝的喇叭播放着“最高指示”和革命歌曲。王正爱极力收敛自己的心神,向主耶稣呈上最后的祈祷:“主,我已做好准备,请你收去我的灵魂吧。为你而死,我王正爱死而无悔!”
公审大会在五一广场开始。随着审判官手中一份份判决书的翻动,已有几个人被押到二道沟执行枪决。王正爱正在闭目念经,只听念到他的名字,判决“有期徒刑八年!”。他没想到是这样,当即对审判官说:“我不服!”审判官以为他嫌判得重,谁知他说:“我和张金明都是一样的罪,他是首犯,我是主犯,判他20年,怎么才判我8年?太少了,这不公平。应该也判我20年。”在场的人们全都惊呆了。
公审大会后,王正爱被发配到大塘湾农场劳动改造,和他一起接受改造的有裴尚德神父,还有唐玉珍教友。记得当时裴神父对他说:“感谢天主的安排吧,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他没有死在军管会的枪口下,却差一点被一个犯人要了命。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屋里有个重刑犯人叫关豪礼,成天带着镣铐。此人心理严重扭曲,报复心日重,“既然我活不好,别人也别想活好。”一天晚上,他趁身边的王正爱熟睡的时候,突然用带着铐的手抓起一块砖头,照着王正爱的头部猛砸下去,王正爱当场昏死,经医院抢救,方才脱离危险。
“那里的一天比外面的一年还难熬。如果没有天主的帮助,我早就没命了。”王正爱感谢天主对他的考验,也感谢圣母暗中保佑他一次次死里逃生。
1978年7月30日,王正爱被无罪释放,这年他31岁。
又一个沉重的十字架
七年后走出监狱的王正爱,已经错过了婚龄。一贫如洗的他做起了服装生意。天主极大地降福了他,他的买卖很红火,五年下来,挣钱不少。36岁那年,有人给他介绍了本村一个比他小16岁有些许精神疾患的姑娘。哪知女方父亲不同意,理由是他岁数太大。后来这个姑娘嫁到了外村,谁知没过半年,男人出事突然死去,这女子又回到了村里。这一次又有人给她介绍王正爱,两人很快成了亲。
家是成了,后面的麻烦事也跟着来了。媳妇病轻,勉强能料理家务。儿子出生了,又墩实又漂亮,正当王正爱高兴得准备给儿子盖新房张罗媳妇的时候,儿子的病也显露出来了,而且一天重似一天,最后竟发展到砸东西、乱打人、四处乱跑的地步。
儿子想要什么,不准驳回。今天买了自行车,后天又要电视,大后天又要MP3,总之,时兴什么他就要什么,可没有一件留下来的,不高兴就砸坏。王正爱上前阻拦,儿子就动手打他。儿子常常整夜折腾,使他无法入睡。已经是60多岁的人了,白天干活,晚上得不到正常休息,身体实在吃不消。
不少人同情他的遭遇,有人建议他制作一个铁笼子,把疯儿子关进去;还有人帮他在外面找了工作,让他撂下娘俩自逃活命。平心而论,这些人都是为他着想,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但他想,这时如果他把娘儿俩扔下不管,让他们受尽可怜悲惨死去,那他在劳改队8年的罪就算白受了,耶稣跟前交不了账。再说自己虽然年岁不小,但身体硬朗,什么活都能干。说不准自己后半生就是为抚养他们娘儿俩而活,在天主眼里,他们同样是珍贵的,这是天主交给自己的使命。王正爱警告自己,决不能扔掉耶稣给的十字架!
在奉献中寻求平安和喜乐
“全牺牲,真爱人,常喜乐”,王正爱的一生基本上践行了雷鸣远神父的格言。由于家人的残疾,人们往往不把他当回事,甚至有的人公然欺负他,这一切,他都忍了,并奉献给天主。按常理说,一家三口,两个残疾人,王正爱能把自家的事料理好就算满不错的了。然而,他不止于此,他还要尽力回报天主,奉献教会,关爱他人。
多少年来,王正爱辛辛苦苦为患病的娘俩积攒着救命钱,一旦自己离世,他们得有生活费啊!他自己一直省吃俭用,很少买瓶好酒或买条好烟,尽量压缩开支。然而,当教会、社会遭遇困难时,他却毫不犹豫,慨然相助。汶川地震,他捐款;青海玉树地震,他捐款;双树教堂被火烧毁需要重建,他捐款;苏家房翻建教堂,他捐款;兴建牧灵中心,他捐款;下花园煤矿建堂,他两次捐款。多少年下来,他这个全村条件最差的家庭,捐献了至少上万元。下花园煤矿建堂时,他捐款300元,那可是八十年代,相当于今天的六七千元啊!
王正爱为教会出工出力,那是苏家房堂区出了名的。他种地不多,基本上靠打工挣钱。这几年当地劳务工资高,一个小工日挣百元,可王正爱不在乎这些。凡是教会在建工程,总能看到他的身影。头戴一顶草帽,脚穿一双高筒水鞋,手持铁锹——这就是他的形象。2007、2008两年,苏家房堂区兴建牧灵中心大楼,工程量很大,教友们分组出工,王正爱是其中一个组的组长,不但自己干活,还要上门找人。工程中,他常和年轻人搅拌水泥,有时候还上二架铲水泥,这都是非常重的活。平时堂里有些小活,不需要动用大批的人,只要神父会长手机一响,王正爱招之即来,不讲任何条件。
几十年下来,王正爱究竟为教会出了多少工,没人记得清,仅从下面的几个数字就可以看出王正爱的奉献精神:
苏家房兴建牧灵大楼,他隔一天去一天,共计10个月。
双树重建教堂,他三次出工,第一次就是15天,那可是最繁忙的季节,是挣钱的最好机会。
下花园煤矿兴建教堂,他出工半年。
今年10月份,涿鹿县南山区的鲍家口堂口装修教堂,神父在大忙季节,硬是从苏家房调用了几个热心教友前去帮忙,其中就有王正爱。
前些日子,王正爱的疯儿子一把火把房屋给点着了,家里东西烧了个精光,教友家庭暂时收留了他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苏家房堂区筹建安老院,他和媳妇仍每天坚持到教堂里帮忙卸砖!
王正爱的信仰历程告诉我们,经过考验和磨炼,内心仍然平安喜乐的信仰才无愧是真正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