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狄刚主教专访
2012-09-28 16:11:48 作者:信德周报 来源:信德网
编者按:狄刚总主教于1985年任台北助理主教,1989年就任台北总教区总主教。荣休之后仍然为关注各地教会,为教会、教区的牧灵、福传工作奉献心力,献计献策。2012年9月2日,狄刚总主教于鲁汶大学接受了《信德周报》的专访。
信德周报:狄总主教,请您为大陆教会谈谈您的家庭、您的信仰追求、您的牧职、您在罗马读书,以及您在台湾的服务?
狄总主教:…… 我是1928年5月7日出生,1940年入小修院,1947年入开封总修院,1950年主教让我去罗马读书,1953年12月20日圣神父,我神学毕业是在1954年的6月底。然后我就奉主教的命到德国去跟他生活在一起,我在那里住在圣言会里面,这个时候,主教让我读一个学位——教育学。
信德周报:那您是后来才领洗的?
狄总主教:那时我虽然年纪小,但是我觉得我有圣召,可以做神父,这是最大的考验。两方亲戚都说,你修道,好吧,你本应该留下来,照顾你的弟弟妹妹,你妈过世了(而爸爸早就过世了),你修什么道?天主教怎么是这样一个教会?我不知道怎么答复他们,就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很简单地想到,我去找主教,我告诉他,他们(舅舅、叔叔们)让我自己想办法,我现在(父母去世)什么都没有了,家里的房子、地都是由我祖母负责,我弟弟妹妹我也不能帮助,但是我愿意修道,我愿意圣神父。主教说,你不知道?你妈妈在去世前几个月前托一个亲戚把她的所有手饰都奉献给教会,指名说要我照顾你和妹妹修道。当时我15岁,妹妹比我小两岁,13岁,想去一个修女院。母亲说我们从来没有用过教会的,我们的学费、路费从来都是母亲负责的。当时虽然家中经济拮据,但是母亲说,你们还很小,将来不一定成功,所以不要花教会的钱。
信德周报:您母亲也是新领洗的吗?
狄总主教:都是新领洗。
信德周报:您几岁领的洗?
狄总主教:10岁,我妹妹8岁,弟弟5岁,我母亲那时大概只有30多岁,父亲已经去世。主教说,好吧,没有关系,到时候你就来,我给你们买票,你同别的同学一起到修院去。从那以后,我修道路上再也没有遇到经济方面的困难。我认为这一生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失去母亲,以后就不感觉什么是了不得的痛苦了。所以我常常记得院长给我说的话,你去罗马读书,罗马是教会的中心,是许许多多殉道者殉道的地方,你在那里要想办法让你的信仰深深扎根。
信德周报:您当时属于哪个教区?
狄总主教:河南新乡教区,圣言会主管。原来第一任主教是美国人弥盖,以后就换成德国人,他们都是代理监牧。后来送我到罗马去的那位神父叫若翰纳·舒特,他比我晚两年离开大陆,以后他就做了圣言会总会传教部门的负责人。他被教宗任命为新乡教区的主教了,不过当时他已无法祝圣了。离开大陆到罗马后,他就辞职了。本来监牧区升格为教区,他应该是第一任主教。他以后做了圣言会的总会长,不过对于我呢,传信部还认为他是我的(长上),我完全是听他的领导的。他对我很好,当时他是想支持辅仁大学复校,他愿意我跟圣言会一起工作,就是将来到大学里面工作。后来台湾罗光主教任命后,他就请我到台南工作,我说请您跟我的主教商量,我没有意见,哪里都可以,他们决定就好。他们就决定我可以跟罗总主教去台南。可是在去台南前,台北的署理主教田(耕莘)枢机请罗主教把我借给台北教区,田枢机主教办了多玛斯大修院,小修院的院长升到大修院做院长,他让我做小修院院长,罗总主教就答应了。
信德周报:您是哪年去的台北?
狄总主教:1965年。我在德国圣言会生活有11年,去台湾以前,已经被任命为小修院院长。我是8月中旬到台湾,9月去修道院就任。第二年5月,罗总主教继承了台北教区总主教,他就职那天,任命我做三个副主教之一,这样我就离开小修院到主教公署。所以我的生命完全是主教他们决定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也是我很感谢天主的一点,我能够常常地让长上给我决定我的工作,我自己心里面虽然想我做这个工作比较合适,那工作我不会做,可是我觉得天主就一直这样给我一个心里的想法,你自己想的并不是教会一定需要的,也不是说你学过什么东西就一定会做好,不要妄想学什么东西就会做什么,学以致用,很少的人能够做到。无论怎么样吧,长上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我最多的做法是:问一问,你们想我能够做这个工作吗?我自己心里就会想,他们一定考虑过,目前要我去做我就去,不合适的话把我再调回去。如果我自己要求去做,主教,我想做这个,我想做那个,后来自己做不好,下不来台啊。只要常常想着,长上给我一个工作,他们是与我共同负责的,我并不是赖着他们,他们也能错,也能很对,但这不是我批评的根据,长上叫我去我就去。我做台北的副主教两年后,(罗)主教让我去做耕莘医院的院长,当时我就想太奇怪了,我就去跟主教说:“主教,我怎么会去做医院的院长?而且医院都是刚刚开始。”主教就说,我问了几个人他们都不愿意去,你去好了,不行没有关系。所以有些神父就说:“狄刚,你怎么那么厉害啊,你什么事情都会做吗?你怎么敢去呢?”我的答复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我不自己选择工作,我接受主教的任命,我做好是天主的降福,我做不好,主教他会调我,调走就好了。”我就跟主教说,那就重新任命副主教,我就专心去学习吧。后来他说,“不行不行,你还是兼任这个院长。”
信德周报:狄总主教,您作为台湾的主教,如何看大陆教会?
狄总主教:那个年代,大陆的神父修女都是被斗争的对象,我在外面很自由,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所以,我绝对没有资格说,他不应该这样子,他不应该那样子,他们怎么这样子了呢?因为我觉得,假使我生活在大陆的话,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基督徒,什么样的神父,什么样的主教,假使天主给我这样的机会。所以,在外边自由的时候,很容易讲人家,还给人家出题,叫人家作文章,但是,我没有这个资格,这是消极的方面。积极的方面,我现在要充满一颗感恩的心,因为天主没有把我放在这样一个受考验的环境里边,所以,我能够为他们做的,就是为他们祈祷,在外边尽心努力地做一个好教友,做一个好神父,对,就是这样子。这是我基本的思想。
信德周报:您是从一个同情、理解的,爱的角度来谈中国内地教会,大陆教会。
狄总主教:教会是一个一直受迫害的教会,从耶稣开始,一直要受迫害。
信德周报:这是我们的光荣。
狄总主教:可以说,耶稣给我们讲,他们难为了我,迫害我,也会迫害你们,没有徒弟胜过老师的,所以我们一定受迫害。可是,我总是想,我一生受到的考验很少,我受到的最大考验就是15岁时我母亲的死,我感到两只脚像踏空,脚下没有土地了。因为那时候,无论我舅舅家还是我叔叔,他们都不赞成我修道,他们都不是教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