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

    前妻亚玲是个非常热心的基督徒，我的信仰也是她苦口婆心劝说的。不幸的是她在33岁因身患绝症离我而去，给我留下了一个小男孩东东。临死时她千言万语劝我再找一个，因为东东还只有8岁。我清楚她疼她的孩子，这样也好有个女人抚养他长大成人。
    一年过后，教堂里的神父给我介绍了一个死了丈夫的女教友张云卿，我们两人一见面都有这个意思，但我想在谈婚论嫁之前，有必要提一提我的儿子东东。
    “我有一个儿子东东，孩子很聪明，但也很倔强。你过来后我担心他有可能会伤害你，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张云卿显得很坦然。她说：“我懂你的意思，我知道做后娘有一定难度，但我相信真诚的母爱会感化他的。”我听了很感动，我为我将有这样一位贤惠的后妻而欣慰，也为我的东东将有这样一位善良的后娘而庆幸。
    但事情并不如我们所说的那么顺利。
    我们的婚礼很简单，请了几个朋友来热闹热闹就算结了婚。但就在这一天，我的东东不见了，我和张云卿都很急。幸好我前妻的妹妹打电话来告诉我东东在她家里，晚上送过来。
    我领着张云卿把楼下看了一遍，然后去了楼上。有一个地方使她感到既新鲜又令她感动。那是在顶层的一个小阁楼，小阁楼的对面墙上挂着一尊圣母无玷圣心像，前面地上立着一张简易的跪凳。
    “那是我前妻经常向圣母祈祷的地方。”我向她解释。
    “亚玲真是个热心教友。”听了我的解释，我发现她对我的前妻肃然起敬。
    东东由他的姨妈陪着回来了。看起来他有点不情愿。我指着张云卿对他说：“东东，这是你的继母，你叫声妈妈。”
    “我没有妈妈，我的妈妈死了！”他看都不看张云卿一眼，扭头就冲进里屋，朝着对面墙上亚玲的遗像放声痛哭：“妈妈，妈妈……”孩子的哭声稚嫩而凄婉，令我们两人听了也不由得流出了眼泪。
    “他不叫也不要勉强，慢慢儿来呗。”张云卿擦拭着眼泪说。
    事后张云卿从我那里了解到东东最喜欢吃的是水饺。第二天她就精心包了一大盘水饺。中午的餐桌上，热气腾腾的水饺，不用说东东见了是多么的高兴。我就趁机对他说：“东东，这是你妈专门为你包的。”
    哪知道，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一下子拉得老长，他没好气地说：“我不吃，我要吃米饭。”弄得张云卿好生尴尬。我想要狠狠地教训教训他，可是张云卿却朝我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能操之过急，我好容易收住了。
    这件事情后不久，东东的生日到了。张云卿专门为他订了一个精美的生日蛋糕。为了避免发生类似上次吃水饺的不愉快场面，我就没有对东东提起是他后娘订的蛋糕。席间对着八支点好蜡烛的蛋糕，东东像大人一样，沉思片刻后，非常虔诚地许了愿。
    我好奇地问他：“你许了什么愿？”
    “我对我天上的妈妈说，我许愿要当个好孩子。而且，我还为你许了个愿呢。”
    “噢？什么愿？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他看看张云卿，然后悄悄对我说：“这个，我不说。”
    后来我单独问他为我许了什么愿，他把小嘴贴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我为你许下，你要当个好爸爸，还不许别人来欺负我。”小兔崽子！他的心思还挺细的。看来，他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但后来发生的事，又使我大为恼火。
    时值春暖花开季节，各类小动物都在野地里开始爬行走动，呈现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可就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却从楼上的房间里突然爆出张云卿惊恐的喊叫声：“啊！快来啊！”
    我连忙奔到上面，只见张云卿跌坐在地上，哭得很伤心。她告诉我当她掀开被子准备上床的时候，突然从被窝里跳出一只癞蛤蟆。不用说，一定是东东搞的恶作剧。我把她扶到了床上，转身就要找东东算账，却被张云卿给死命拉住了。
    “你别打他了，看来我们是有缘无分，我们还是分手吧。”她的语气很坚定。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以为东东要睡到很迟。张云卿早早起来，打点行装真的要走了，任我怎么说，她也绝不回心转意了，我感到分外凄凉。就在我帮她把行李提到楼下的时候，东东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阿姨，我，我，我……”东东低着头想要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东东，你是个好孩子，”张云卿笑着蹲下身子，抚摸孩子的脸蛋，无限慈爱地说，“但是阿姨没有这个福气。今天我要走了， 以后不要惹你爸生气，好吗？”
    “可是阿姨你……”
    “噢，对了，我要到上面去一去。”
    但过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张云卿下来，我好生奇怪，就拉过东东，直奔楼上，在小阁楼处，找到了张云卿，她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仰望着墙上的圣母无玷圣心像在祈祷，其虔诚端庄的样子简直跟亚玲一模一样，我差点儿喊出一声“亚玲”来！
    “妈——妈！”东东也感动至极，他挣脱了我的手，三步并作两步投入了云卿的怀抱。云卿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两人相拥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