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足迹

    我们的老家位于苏北三县交界的偏僻农村。清明的前几天，兄弟姊妹相约回老家祭祖。
    曾祖母大半辈子带着家人四处逃荒要饭，晚年时才引领三代人找到教会的大门，落了脚。教会保全了一家人没被饿死，而且我父亲还有了读书的机会。曾祖母信仰特别好，会背诵很多经文，到了80岁时还拄着拐杖到30里外的教堂过瞻礼，她能说会唱，广泛接触乡亲，带领亲友入教。
    而祖母记性就不算好，会念几段经文，只了解简单的道理，但她很虔诚，每每进堂时都叫我父亲用独轮车推着（独轮车是当时山区唯一的交通工具）。当我的两个叔父成家后失落了信德，祖母便在山上山下、庄里庄外不住地向天主哭求：“天主，你叫他们回头吧！……”后来，祖母就很长时间卧床不起了，麦收季节的一天，叔父婶子在田里忙一阵子回来，发现祖母穿戴整整齐齐已经安详地离世。叔父和婶子打听东邻西舍谁来过？谁帮助找到放置隐蔽的寿衣穿上？众人都摇头不知。婶子感慨地说：“有神！有天主！我信！”就此两个叔父又恢复了信仰。
    父亲从教会学校毕业后，伙同他的同学开办了两所村学，从此家乡有了学校，传授文化知识和福音要理。两所村学相距10里，星期天又成了聚会点，神父修女定期来下会。青少年只要愿上学都可以进来，每年学费仅40斤高粱，家庭有困难的学生可以减免。
    办学正值抗日战争期间，驻守陇海铁路沿线的日寇以搜捕游击队为名，常对铁路两侧村庄烧杀抢掠。1939年春的一天，日军偷偷包围了我村，来不及逃脱的二三百名乡亲惊慌失措都涌入学校，正在上课的父亲呼求天主保佑，叫乡亲们都在院中坐好后，他镇静自如开始给大家讲道，几十个日本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冲进校园里，父亲不慌不忙出示天主教教会会长的名片，通过翻译说明这里都是天主教教徒，正在布道。日军悻悻而去，全村的生命财产秋毫未损，从此慕道者络绎不绝。这两所学校办了七八年，为农村培养一大批有文化有信仰的人才。
    “事事有定时，天下万物皆有定时。”（训3：1）在那些视宗教活动为迷信活动的年代，信仰受到排斥和打击，但父亲没有被这些大风大浪吓倒。他因病手术后为集体看庄稼看菜园，常去看望村里老弱病残的人，帮助有困难的人，劝慰那些被批斗想去寻死的人，特别关注重病的老人，把72个乡亲的灵魂送到天国。他常对我们说：“救一个灵魂升天堂，你的灵魂也就安全了。”父亲在1980年去世，临终还祈盼着教会的复兴。
    先辈的祖坟在山坡上，小路已经荒芜。来到祖坟前，我们一起念了几端经文，然后分享先辈们给我们留下的珍贵信仰。
    在山上我碰到小时候的同学我的远房大哥，见面十分亲热。多年不见，他已是满面皱纹，满头白发。他数算着我们的同学仅剩无几，感慨人生如梦，不知死去何从？他向我讨教人有无灵魂，有没有来世。时间紧迫，我只能给他一点启发帮助，讲讲我的信仰。
    改革开放三十年，信仰自由了，但是这里教友寥寥无几，见不到福传者的踪迹，这里的民众得不到渴慕的清泉，正像耶稣喊“我渴”（若19：28）却无人给他解渴。先辈留下信仰的见证和福传的足迹，我们这一代人却没有好好继承，如眼前荒芜的山路，岂不令人痛心吗？
    下山的路上，我们都在沉思该怎么办？ “基督的爱催迫着我们”（格后5：14），为了拓展天国，我们绝不能忘记我们的使命，要踏着先辈们的足迹，在圣神的引领下，改变家乡落后的福传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