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玛窦“记忆之宫”的12个房间(一)
2010-06-25 11:44:37 作者:顾湘 来源:《信德报》2010年6月10日,17期(总第412期)
利玛窦(1552-1610年),号西泰,是第一个变西文姓名为中文姓名的人。1578年春天,他搭乘“圣路易”号离开葡萄牙的里斯本,4 年半后由澳门踏上中国的土地,随后越五岭、驻江右、下江南、过山东、进京城、入皇宫。直到1610 年5月中的一天,他感到大限将至,当有人问他将留给世人什么时,他回答:“一扇功德之门,但不无艰苦磨难。”次日,利玛窦溘然长逝,万历皇帝赐地安葬。那扇“功德之门”开在明王朝的封闭之上,西方的科学与文艺之风由此吹入,欧洲人也得以更深入地了解了中国文化。利玛窦以其非凡的智慧和毅力建造了这扇门,用的是信仰、友爱,以及欧洲的数学、天文、地理、哲学、精密仪器、绘画艺术、记忆术。
神奇的“记忆迷宫”
明代的中国是个舟多于车的国度,利玛窦远渡重洋而来,而他在中国的旅程也同样犹如长年的航行,沧桑浮沉,有时风和日丽、景色宜人,那是他与中国学者们交往、分享学识与友谊的愉悦时光;有时则会遇上风暴,或搁浅困滞,或陷于大雾、无法展望前路。糟糕的情况通常是由于恶劣的天气、盗贼、怀有偏见的乡民、贪婪的官员、爱猜忌和骄傲的皇帝以及不合适的时机造成的。他无法携带许多书,于是写信回欧洲要求那边给他多寄些书来,但那时候的邮政极为缓慢而且变化无常(利玛窦一般以6-7 年作为从发信到收到回信的周期,有一次他的上司从澳门发出的一封信花了整整17 年才抵达罗马)。有时,他还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失去他所拥有的书。
利玛窦拥有超人的记忆力,这大概是一个古人获得杰出成就的必要条件。在中国生活期间,他对算术、几何、音乐、天文学、光学、测量、制图、地质学以及各种机械装置等等都进行了研究,而关于这些领域的绝大部分知识都是他凭着对上学期间所学知识的回忆而得来的,再加上随身所带的为数不多的书籍提供的信息。他带到中国并逐步加以翻译和重新解释的,基本上都是他在佛罗伦萨耶稣会和罗马学院文学院所学的知识,《畸人十篇》、《交友论》、《二十五言》等著作的完成都是依靠他对大量经典文献,尤其是斯多葛学派或人文主义作品的熟记。他在写给朋友的信中说:“我发现,书籍是如此匮乏,以至于我现在印行的绝大多数书籍都是我记忆库的储藏品。”也正是他善于记忆的技能,使他成功地学习了汉语。
利玛窦惊人的记忆力给中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595 年,他在南昌当众表演了他的记忆术:“我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在一张纸上按照他们选择的任何方式写下大量汉字,它们之间不需要有任何秩序和关联,我将这些汉字读一遍后,就能凭自己的记忆按照他们所写的方式和顺序将这些汉字背出来……为了使他们更加惊奇,我又凭记忆,把这些字从后朝前倒背了一遍。对此,他们全都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他们马上就求我同意将形成这种记忆力的神圣法则教授给他们。于是,我的名声便迅速在这些文人学士当中流传开来。说实在的,这种记忆定位体系看起来就像专门为汉字而发明的,因为它确实行之有效,每一个字母都是一个表达意义的形象。”(利玛窦《书信集》)
“1596 年,利玛窦向中国人传授建立‘记忆之宫’的方法。”史景迁在传记《利玛窦的记忆之宫》开篇写道。“记忆之宫”是人们头脑中的空间结构,用以安置鲜明的、能唤起记忆的形象,走进“记忆之宫”,便能从有序排列的“房间”中找到需要的内容,按照事物的顺序进行记忆。经过几个世纪的不断完善,“记忆之宫”得以发展成为一种体系,在中世纪晚期和文艺复兴时代,形象记忆技术可能已盛行于当时。利玛窦从罗马学院学到了这些记忆的技巧。他告诉中国人,对于每一件我们希望铭记的东西,都应该赋予其一个形象,并给它分派一个场所,使它能安静地存放在那里,直至我们准备借助记忆的方法来使它们重新显现。
今年4 月2 日—5 月23 日上海博物馆举办的“利玛窦——明末中西科技文化交流的使者”展览犹如一座有形的“记忆之宫”,展览的12 个部分是“记忆之宫”中按照利玛窦的生平为序设置的12 个房间,在这些房间里,安静地放置着一件件能够唤醒昔日记忆的文物。借助那些种类繁多、依序陈列、意义深远、带给人各不相同的强烈印象和丰富想象的物件,利玛窦的历程和那个伟大的时代在我们眼前展开,伴随着浪涛声、港口和集市热闹的人声、古钟表的滴答声。
(连载一)
晚青/摘自2010年04月20日搜狐网《外滩画报》专区,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