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里的圣诞节

    那是1960年的冬季，被称作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时期，当时的教会也受到某些政治运动的冲击。时任高陵县一千多人大堂区本堂的余志毅神父（现在三原教区张二册堂养病，已有85岁高龄）为了躲避迫害，非常隐秘地来到当时只有一家教友的礼泉县泔河北胡家寨村。家主曹正先就是我的姨夫，信德特别坚定，所以敢于接待远来“逃难”的神父。更为特别的地方就是姨夫家恰好在离村较远的沟道深处，独自一家没有邻居，很少有人光顾。
    那时，姨夫家里没有房子，只有五孔窑洞，但院子却特别宽敞。其中一孔窑洞是专门用来恭敬天主的家庭祈祷所，祭台、烛台、及姨夫自塑的耶稣苦像、露德圣母雕像、跪凳、风琴等一应俱全。
    神父在这儿住的时间较长，因此也就决定在这里过一个特殊的圣诞节。为了安全起见，对外一直保密，恐怕附近教友闻讯赶来，人数太多招惹麻烦，只将这一信息告知离此七八里地的尧都村比较“可靠”的教友。
    正在赵镇初中上学的我和几个舅表兄弟也被当作“热心娃”而接到通知，感到特别高兴，急切盼望着这一天早日到来。
    令人兴奋的是圣诞节恰巧是星期天，周六回家，不用向学校请假，我们相约一起步行去胡家寨姨夫家。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姨夫家已是人满为患，几个窑洞和院落站满了闻讯赶来的教友，山洞马槽就布置在作祈祷的窑洞里。
    神父正在另一个窑洞里听告解，我们几个也就如饥似渴地依次在神父跟前“洗涤”自己的灵魂，为了以最洁净的心神迎接救主耶稣的来临。神父似乎对我们这几位上中学的学生格外亲热，告解结束后，立刻就给我们每人赠送了一张非常精致的圣诞贺卡，虽然只有一张扑克牌那么大，但却是我们平生第一次收到圣诞贺卡，所以都异常兴奋、激动。看来神父早有准备。贺卡上除了各人名字，都同样写着：“恭祝圣诞！并贺新年！”这对我们确实是莫大的策励与鼓舞，我至今记忆犹新。
    在那非常时期，这里却像是“世外桃源”、另一个天地，一切皆按教会传统模式进行，因为周围根本听不见，所以教友也都放开久久压抑的心情，大唱大念，晚课之后举行前夕弥撒，两个表弟，一个踏风琴，一个拉手风琴，为教友伴奏弥撒曲，小小的窑洞顿时充满了浓浓的节日喜庆。
    接下来又是子时弥撒，大家似乎更为全神贯注，想着耶稣圣婴为救普世人灵甘愿诞生于极贫寒的光景之中，好多教友都是热泪盈眶。弥撒结束后，大家又在“普天下大庆贺，万民家大喜乐，你跟着都跟着到白冷郡，耶稣圣婴孩诞生在马槽里，都叩首至地钦崇……”的歌声中，依次朝拜亲吻圣婴，向耶稣献上诚挚的热情与敬爱。因当时尚幼稚而单纯，我自己也只向小耶稣祈求“学业进步，能有好的成绩，将来继续深造。”却并未考虑到如何寻求天主的更大光荣和人灵的神益。如今回忆起来确实也有难言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