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赖的情操与服从的美德
2009-01-14 13:17:12 作者:王正光 来源:信德报(总第361期)
三位东方(或许是波斯地区)贤士,在不同的地方看到空中有一颗异星闪烁,便毫不犹豫地束装就道,寻找真主。他们不约而同地邂逅在异星的光照之下,一起随星奔向遥远的白冷。当寻找到圣婴耶稣后,叩头跪拜,奉上珍宝,遵天主梦中之嘱,欣然另道而归。(玛2:1—12)这种对神的虔诚与执着追求的壮举,处处闪耀着信德的光芒。
一、仰望星空
古往今来的智者,往往夜观天象,对天遐想,望天祈祷,都期盼能找到与这万事万物的主宰沟通的渠道。三王即是如此。
仰望苍穹是一种上昂的精神状态。它是生命颤栗、专注、凝神形成的张力,它是植根于人的情愫之中又超越其上的永恒精神。哲学大师康德仰望星空时,他觉得仿佛天主在叩响他的额头,一股神秘而伟大的授意如浪拍长天,涛激波涌。当屈子仰望天穹,忽然卷起头脑的风暴,他驰骋的思维,放纵的意念到了极致。一连向星月朗照的穹窿问了一百多个问题:“请问远古之时,谁将此态流传导引?”(遂古之初,谁传道之?)“天地尚未成形之前,又从哪里得以产生?”(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天问》)
面对万里长空,人们多半怀有敬天畏天之情。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尔说:“这无限空间的永恒沉默使我恐惧。”两千多年前的孔子对天敬之又敬,慎之又慎,他警告世人说:“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论语》)
仰望高天就是追寻崇高,在心灵根底竖起精神的宝座,把站立在大地上的血肉之躯与高天上的精神合而为一。正如庄子的感悟:“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齐物论》)
有的英才观天察地,感悟颇深:贝多芬视天为自己的归宿和故乡,他说:“我的天国在天空。”“当黄昏来临,我怀着惊奇感,注视着天空,坠于沉思,此时此刻我神游魂驰,一直向那万物之源奔去……”
古往今来凝视这片无垠星空的人成千累万,三位贤士只是这个智者群落的几个精英。但他们的期盼得到了满足。天主以异星为圣召,向他们传递天乡的信息。
我们自己仔细观察过天吗?更多时候我们因琐事纷扰,俗务缠身,往往忘却了抬头望天!与古人相比,敬天畏天之情大有退化。李白这位放浪形骸的诗仙与天的关系十分和谐。他甚至感悟到他的行为得到了天的回应:“举杯向天笑,天回日月照。”(《独酌清溪江石上寄权昭夷》)民族英雄岳飞在与金兵激战时,还“抬望眼,仰天长啸”,使之“壮杯激烈。”当时间的长河流淌到今天,日理万机为民操劳的温家宝总理,怀着敬畏之情“望星空”时,我们又在干什么?是奔走在觥筹交错的酒席之间,还是沉醉于骰子摇滚的麻将桌前?殊知,福乐都源自于慈爱的神的赐予,但当人在享受神的赐予的日子里,目光盯在各式各样的福祉上,反而忘却了诸福之源的天主,不肯有意地抬头望天谢神,这又是何等的辜恩负爱!
二、见星而动
如果说久观星象是三王生命期盼神明的焦渴,那么见星而动,则是他们这种期盼的必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上天按照自己的计划升起一颗异星昭示世人。所谓“异星”,就是除南箕、北斗、东启明、西长庚等等诸星之外,又显现出距地面很近的一颗璀璨的新星。当学识渊博的“三王”看到这颗奇异的新星之后,马上联想到他们熟知的典籍上记载的先知的预言:“他生在白冷,”(米5:1)“一颗星辰”,(户:24:17)“外邦国王来朝”(咏72:10—11,依60:5)等等。他们深信异星出现之时,正是预言成真之日。也是天主对他们的启示与召唤,于是他们惊喜若狂地见星而动,随星而行。
观天者千人百众,行动者仅三人。为什么?因为观天之人虽多,但信德的大小不同。常人与天主之间被人的思维和习惯,理论与常情等硬化的思想系统所阻断。他们用肉眼观察“异星”之后,进入大脑加工,使之思障层层,疑虑重重,以至不能接受这意外的事件而裹足不前。理智只有在信仰发出光芒时才能发现事物,“信仰观察事物的方法是闭上理智的眼睛。”(【美】富兰克林《格言历书》)三贤士正是弃绝“眼睛”另辟蹊径,走通心达灵之路,即用心来静观默察。心是灵魂的眼睛,在异星的光照下,“三王”的心灵处于卓绝超凡的状态。当心用在真理和的确无误的“真在”所照耀的东西上时,心孔直通魂灵,便能领悟和理解其中的深意。正如圣经所言:信德是所希望之事的担保,是未见之事的确证。(希11:1)此刻人的理智、理性皆是多余的。殊知,心有它自己的绿洲,这是理智的驼队永远无法到达的领域。因此那些深信人的思想习惯的人,往往陷于智障的罗网而不能超拔。
对于三贤士见星而动的壮举,想想我们自己,面对天主给我们的信息,我们有一触即发的敏感性和义无反顾、大步向前的坚定性吗?有他们那种对神信赖的情操和服从的欲望吗?或者当我们听到别人污蔑他们的朝圣之旅是游山玩水、追求享乐时,我们能否不随声附和呢?当听到别人咒骂他们是些痴心妄想的疯子,是神经病时,我们能否不随波逐流落井下石呢?何妨回顾一下在过往的日子里,我们可曾做过此类糊涂事!
三、愈挫愈坚
三贤士愈挫愈坚的品质更是众人的典范。三王接受天主的光照,各自从自己的家乡,跟随异星,晓行夜宿,估计在两三天之后,自然会相遇在茶社、旅店,或相逢在河湾、旷野。言谈间方知志同道合,自有一番神乐神慰。但这毕竟是数千里的跋涉和奔波,况且星行人走,路由星择,逢水淌水、遇山爬山,一路上,还有那飞扬跋扈的风,旋转升腾的雨,纷纷扬扬的雪,以及虎啸狼奔,狐走蛇行……但他们决不因路途艰辛而有丝毫的退缩。他们走呀走,走呀走,望不断的白云沙丘,淌不尽的江滩河流,翻不完的荒山野岭,树枯了又青,花开了又落……春去秋来,携粮负薪,天长道远,水干粮尽。几年的跋涉,他们不知克服了多少障碍,经受了多少苦难,终于来到了耶路撒冷城。正待他们喜形于色之时,异星忽然隐去皓光而藏匿不显。此刻他们没有埋怨上主在捉弄他们,更没有垂头丧气,败兴而归。对神坚信不移的美德使他们自觉地在逆境中洗炼心灵,接受试探。
他们按照国王必降生在皇室的逻辑,勇敢地走进皇宫打探新生国王的下落,当寻问碰壁时,他们没有灰心丧气,知难而退,而是鼓足勇气,坚定不移地继续寻觅查访。岂料,他们“刚一出耶路撒冷,又看见从前在东方所见的异星,在前引路。”(玛2:9)三王欣喜若狂,追星不舍,直到白冷城。这时异星终于停住不动了。但这个地方不是宫殿、高楼、华屋,而是城郊、山洞、马槽,一个可怜兮兮的婴儿及一对贫贱夫妇。这能是神奇光辉的默西亚吗?这能是救苦救难的救世主吗?出身高贵的三王没有大呼上当,信赖与服从的美德使他们跪拜圣婴,毫不犹豫地献上精心准备的黄金、乳香、没药三样珍宝。他们没有要求回报,但在对神的奉献里,他们获得了生命沉酣而又飞扬的大欢喜。
人非圣贤,在坎坷颠连,挫折横生的情况下,难免神目易昏,善志易弛,心涌矛盾的乱流。当我们遇到挫折时,当向“三王”一样不忘以信德的力量理乱释疑,痴心不改,勇往直前。
四、另一条路
当三位贤士到皇宫向黑落德国王查询“新生王”的降临时,黑落德顿时惊慌不安,这个凶残的杀人狂,深怕大权失落而暗起杀心。他假惺惺地要求贤士查访到婴孩所在地后向他报信,说是前去“朝拜”,实则是要趁机除掉心腹大患。但天主另有安排,三贤士遵照天主在梦中的指令,他们“就从另一条路返回自己的地方去了。”(玛2:12)
殊知,这“另一条路”绝非简单的投足之劳。若走大路,从白冷往北九公里就可直接到达耶京,而且他们回家的主要大道没有一条不需要经过耶京的。为了“从另一条路返回”,他们很可能与回家的路背道而驰,需要继续南行到希伯仑,然后再沿着礁石磷峋、曲折不平的海岸线走到迦萨,在那里才能寻到拐往北方的另一条路……
另路而归的指令毕竟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梦而已,在交通极不发达的情况下,为这个亦真亦幻的梦而绕道转圈,长途跋涉,值不值得呢?或者超直赶近,取道耶京也未必一定会被黑落德劫持!但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和侥幸,坚定地另路而归。正是他们断然地不走旧路,迂回曲折地另辟新途,才使若瑟赢得了充分的转移时间,使圣婴脱离恶王毒手。他们另路而行的智慧与德行,是基督徒崇高的楷模。
真正的基督徒皆是抛弃惯性的、俗世的、驾轻就熟的思路和习惯,而走上基督徒之路的。基督之路常常与世俗之路背道而驰。比如打击别人,抬高自己;贬抑别人,彰显自己是常人的常态,而圣经里那个远远站着连天都不敢望的税吏,只是捶胸说:“天主,可怜我这个罪人吧!”(路18:13—14)这得救的税吏走的是贬抑自己的忏悔之路。
有的人做了一点好事深怕人不知道,洋洋得意,“在会堂里和街道上,”大张旗鼓地宣扬,“在人前吹号”(玛6:2-3),走的是光荣自己的路;而真正的基督徒,右手做的好事,不让左手知道,将自己的善举隐而不露,走的是一条悄无声息光荣天主的路。
世人一得则喜,一失则忧,走的是患得患失的道路;而基督徒对于祸福荣辱,顺逆沉浮皆视为天主的爱,用同样的心情对待,走的是听命和顺受天主的平安之路。
常人顺从肉欲的需求而听令罪恶的主宰,走的是颠扑跌倒的路;而基督徒则掏空自我,以心宫作神殿,走的是让神作主的天乡之路。
常人把升官发财视为生命的第一要义,走的是追名逐利的路;基督徒则以寻求天主、恭敬天主、侍奉天主为生命的最大需求,走的是救灵魂得永生的道路……
人生来就有自主权,可以随心选择各种道路。但是,明代学者唐甄认为,这“通天”之路的选择,是“变用”心灵的结果。他说:“心,灵物也。不用则常存,小用之则小成,大用之则大成,变用之则至神。”(《潜书·辩儒》)只有抛弃世俗的旧路,而另辟蹊径,才能通神达灵,接受上天的干预,与天主沟通。耶稣石破天惊地向世人召唤:“你们要进窄门!”(玛7:13)这就是要我们变通自己旧俗的心灵,变化自己过去的习惯,选择“另一条路”。这条路虽说曲折难行,但只有它才是唯一的一条回归的正路。 其实耶稣自己就是走“另一条路”的典范。耶稣是君王,但他不是黄袍加身,坐在金銮宝殿之上,征服四海,号令天下,走政治性君王的道路;而是以十字架为宝座,以爱、和平及正义治理人心,走的是另一条灵性君王的道路。愿世人在天主的光照下,以三位贤士为榜样,都能选准自己的“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