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的声音

    七年以前，我在居住的小镇上开了一家书店。那是除夕前的一个傍晚，街面上冷冷清清，人们办完年货，全聚在家里了。我缩在书店里，读一本很厚的小说，突然，一个老太太掀开门帘跑了进来。她把书店外一股强劲的冷风，也带了进来。
    “小伙子，你这儿真暖和，我不识字的，只进来取个暖。”她在一把竹椅上坐了下来。她背对着我，老太太浑身颤抖着，看来着实冻得够呛。我把我的热水袋递给她，问她家在哪里，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外面。从老太太的回答中，我依稀了解到她与儿子拌了嘴，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同时，我发觉她神智不清、逻辑混乱。可以断定，这个老太太精神不健全。
    “婆婆，我要关门了，您看……”我为难地说。老太太道：“你回去好了。我就在这儿取个暖，不偷你的东西。”我不知所措了，心想这大过年的，怎么摊上这事儿，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好。无奈之下，我拨通了派出所的求助电话求助，值班民警刚好是我的同学汪凉。汪凉在电话那端显得很不耐烦，说大过年的让他值班，心情本来就不好，我还给他添乱，不过，他很快赶了过来。
    “老婆婆，您看外面放烟花呢？多漂亮啊。”汪凉把老太太哄出书店，示意我赶快关门。我锁上店门，跟汪凉一同逃也似的离去时，身后传来了老太太凄婉地哀求：“小伙子，我就取个暖，不偷你东西，你回来……”
    那夜，风雪交加。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爬起来在客厅里一个劲儿地走动。母亲被我吵醒，她起来望着我说：“今晚上你是怎么了，心里有事吗？”我忍不住把老太太的事跟母亲说了。母亲沉默良久。就在窗外寒风的呼啸声中，母亲温暖的手指掠过我的脸庞：“孩子，平安只住在善良人的内心里，你丢了什么？快自己去找它回来！”
    母亲的话犹如夜里的一颗子弹，深深击中了我的良知。我披上衣服，打开门，一头扎进风雪飘舞的深夜里。老太太仍然在我的书店门口。不过，那一刻，我还看到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正背着老太太。他正是汪凉。派出所温暖的炉火前，老太太的身子舒展了。汪凉笑道：“没办法，丢下她心里堵得慌，听口音她该是城北人，明天我核实一下……”
    耶稣说过：我把我的平安赐给你们，我把我的平安留给你们。他所指的平安不是人们认为的顺境、财富、权利等所能赋予的，而是一种内心平和的境界，一种真正的平安。的确，如果一个人不再为同情所动，他的心便日益粗糙起来，离罪恶也就不远了。很多时候，人们不仅仅会因为做错了什么而不安，即便拒绝一次唾手可得的善举，一样会使内心失衡。因为上天在造生我们的那一刻，就把良知的火种播种在我们生命的土地上，所以，人心不可违背它向善的本性。那夜再次睡下，躁动离我而去。窗外风声依旧，我的心里却发出了另一种响动，那是平安回来的声音。
    施秀秀摘自《燕赵晚报》5版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