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梦影神踪 之十八：梦与品德（5）

（十一）被鬼作弄，羞愧而亡 

 在农村老家有一句俗语，就是对那些做了本可以避免却没有避免的错事，而又显得十分丢脸，乃至于无地自容的人，讥讽道：“还不如钻到牛胯下去撞死！”为什么是牛的胯下而不是别的，没有深究其原因；但是在古代确有内心充满了不可言喻的羞愧，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而去投井、投环、跳楼、跳江的真还确有其人。唐代的一位姓白的医生就是突出的一例，他虽未自寻短见，但却因乖异而丑态毕露，居然为此忧闷而亡。他真的是羞死的！由此可见，平日一句“羞死人”的口头禅，还真的有据可查，并不是嘻嘻哈哈的玩笑。

据《灵异记》记载：唐代有位郎中叫白行简，他在太和初年的一天，因饮酒过量，醉醺醺地倒头就睡。睡梦中他看见来了两个人，并把他引出春明门外，来到城外一座风凄露冷，纸花低飘的新坟前，直到天快亮时才往回走。走到城门口，饭店已开门营业，摊位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粥和汤饼。饥肠辘辘的白行简，招呼引领他的那两个人，停下来就餐。就在此时，只见老板娘抱着婴儿从屋里走出来，那两个人拿一小土块递给白行简，要他去掷打那个怀中婴儿。白医生按照他们示意，真的将小土块投向婴儿，那孩子顿时惊叫一声，便一下闭了气息，显然是被击中了。好好的孩子说没气就没气了。老板娘大声惊呼：“不好了，这孩子中了邪！”

她忙让人召来一个通灵的女修道，那女巫赶来后，连忙烧香燃烛，祭拜一番。灵异的信息使她看见了常人不可见的阴魂，也明白了发生的一切。她对老板说道：“是小鬼弄邪作怪，共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活人。他们看来是要酒饭款待，不是为作怪害人的，应该快做些汤饼酒菜来。”顷刻酒菜饼肴上桌，“活见鬼”的女巫，让白医生和那二人就坐，先行拜谒。白行简酒足饭饱后，看见小孩已病好如初。这不可言状的怪异，使白行简当即惊醒过来，才知是梦。回想梦中所作所为，他甚感厌憎恶心。他不禁自己问自己，怎么好好一个男人，却被鬼迷心窍，听鬼的话，与鬼为伍，甚至施鬼域伎俩，被鬼当枪使，祸害他人？！他越想越气急败坏，越想越觉得愧天怍人，他怎么也想不通，在他的灵魂深处，在他的潜意识里怎么会有这样无耻下流的邪恶！于是在他内心世界里，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上天在他心头置于的“善”，把潜藏的鬼“邪” “打翻在地，踏上一只脚，永不许翻身！”过了十几天后，他居然羞愤而死，愧疚而亡！不过当年在那个十年浩劫的年代，就是在这个口号的鼓噪声里，把人往死里整，一时间不知有多少冤魂，在阴风惨惨，衰草漫漫的黄泉路上日夜哀嚎！不过，如此狠下毒手，那是在对待别人。对待自己哪里舍得这样无情狠毒！但这位白医生就是这样，硬是自己把自己整死了。

另外，白医生助“鬼”为虐的事，其实只有两个小鬼知道，人并不知道；那个女修行者也只知其魂，未见其人。人不知，鬼虽觉，那是绝对可以瞒天过海匿影藏形的。但他居然还是羞愧而死！自己不肯饶恕自己。古人说。知耻为勇。羞愧反映了白医生本人，对于名誉的高度重视。“人的地位越显赫，行为越惹人注意——或使他受到尊敬，或给他招来怨隙；最大的耻辱总是伴随着最高的品级。”（莎士比亚《鲁克丽丝受辱记》）正是 “人因为有了廉耻心，才不至于玷污自己的名声。”（奥古斯丁《忏悔录》）对人的恐惧产生耻辱，对上帝的恐惧产生良心。知耻为勇，此言不虚。

 可见，人须有廉耻。孟子说：“耻之于人大矣！”是的，人人都应该知道羞耻，不过对于掌权者，知耻尤其显得意义重大。因为人有耻，则能有所不为。许衡在《许鲁斋集·遗书》里也指出：“教人使人，必先有耻；无耻则无所不为”。无所不为就包括胡作非为。所以无论多么根红苗正，无论出生多么高贵显赫、无论多高的学历，只要不知道羞耻，就什么坏事情都干得出来，于是就有了达官显宦的贪婪荒淫、砖家教兽的胡说八道、不良商家生产的毒奶粉、五大三粗的城管围殴瘦小的卖菜翁，以及核酸造假 、学术造假、电表造假……厚颜无耻的事举目皆是，最可笑的是对没有超载的货车污其超载，聪慧的司机拿着罚款单，向收费站索赔“超载”部分的货物。原来超载成了“超栽”——超级栽诬！虽然如此种种丑事，皆有目共睹，但他们哪里有一点羞愧之情，也就更谈不上因羞愧而去死的想法。原因是他们不知羞耻为何物！无耻之徒，决不能掌权！

耻是什么？耻是羞恶之心。一些无耻下流者，为谋财骗钱不择手段，只能弄得民怨沸腾，祸患不断，天灾频发。这绝不是耸人听闻，因为“无生命的东西里面，生命的精神还是存在。还没有看见吗？当斗争和怨恨充满着大地、无生命的东西一定也受到痛苦。于是水波汹涌高涨；于是田地吝啬得像个守财奴。”（【瑞典】拉格洛孚《古斯泰·贝林的故事》）原来啊，狂风暴雨，山崩地裂，山呼海啸，翻江倒海，都是大自然“痛苦”的表现。赤地千里，暴雨成灾；地震、泥石流，山体滑坡……动辄百年不遇今年遇！……如此等等，好像是这些无生命的东西在临死前的挣扎！他们的“痛苦”，居然与人的苦难息息相通。看来，“万物有灵”的口头禅，并非云淡风轻的空话

让这些厚颜无耻、丧尽天良的家伙知耻而止步，那是很难的；如果把他们全抓起来，也怕是抓不完的。但是，应该把他们从领导岗位上撤下来，这是当务之急，否则国无宁日，移民潮的汹涌就是突出的一例。因为“危邦不入，乱邦不居。”

走笔至此，不禁感叹古人规定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细思信然。 

 （十二）受辱寻仇 怒而自刎

有的人生性固执，倔强倨傲，即使在梦中被人冒犯，他一样斗狠，睚眦必报，不依不饶。据《吕氏春秋》记载，在齐庄公年间，有个名叫宾卑聚的士人，晚上梦见一个彪形大汉，头戴白绢帽，佩以红色丝绸帽带，身穿绸缎衣服，足蹬新白鞋，腰挂黑色剑鞘，这位威猛的壮士，却无缘无故地对他大声呵斥，向他脸上吐口水，他恼羞成怒一下惊醒过来，才知是一场梦。梦中受的窝囊气，使他怒不可遏，坐以待旦。第二天清早，他将众友人找来，告知梦中无故受辱之事，忿忿然说：“我从小好勇从不让人，直到六十岁没受过挫折和凌辱，昨夜却受到如此侮辱，我是吃不消的，我将按他的相貌寻找他，找到了就报复他，如果找不到，我将死去。”于是，他与他的朋友一起，每天站在大路上观察。三天过去了，连那人的影子也没找到，气急败坏的他，回去后就自杀了。这是多么可怕的犟头倔脑的牛人！

 喜怒哀乐，乃人情之常，和其它的情感一样，发怒并没有什么不好，对应发怒的事发怒，对应发怒的人发怒，勇者不惧，其行为就该受到赞扬。岳飞抗金，怒发冲冠，壮怀激烈，一首《满江红》成千古绝唱！春季时期越王勾践为报吴仇，曾向一只鼓足气的青蛙致敬，以示对勇士的尊敬和渴求。这个故事后来演变成汉语成语，即“怒娃可式”，意思表明即使是小动物如青蛙之类，如果它展现出勇气，也值得尊敬，更何况是人呢！这个成语强调了勇气和尊严的价值，即使在面对看似微不足道的挑战时，也应展现出勇气和决心。联想在现实生活中，面对强者的欺侮，一定要敢于发怒，奋勇反抗，决不当任人宰割，懦弱无能的窝囊废！

宾卑聚敢于对无故欺侮自己的恶人发怒，本来没有什么错，错的是他一怒之下而自杀。“自杀是可恶的，因为上帝禁止这样做；上帝禁止自杀，因为这样做是可恶的。”（康德《讲演》）天主神圣的戒律是：“‘你不要杀人’；所以，既不能杀别人，也不能杀自己，因为杀自己仍然是杀人。”（奥斯丁《上帝之城》） 苏格拉底用通俗易懂的比喻来说明，自杀者是没有权力自杀的。他说，“凡有哲学精神的人，都会心甘情愿去死；但是他不会自杀，因为那样做是不正当的。……神是我们的保护者，……我们人是神的所有物。……如果你的一个所有物，例如牛或驴，当你没有宣布你希望它死时，它随意把自己消灭，那么，你不会对它愤怒吗？如果你愿意，你不会惩罚它吗？如果我们这样看问题，那么可以有理由说，一个人应该等待，在神没有召唤他之前，不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柏拉图《斐多》）因为自己没有这个权力。

另外从宾卑聚的自杀身亡的反常现象，可以看出他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良心实际上只能控制人们的心智，它像身体的任何其他部分一样，易于产生病变。有些人的良心，确实由于从前的任性，变得像被惯坏了的小孩一样，易受刺激，爱发怒，不依不饶，不知进退，打滚耍赖，乃致以死相拼！

再说，一般情况下，怒气冲冲的人，几天后就会恨意渐消，心气渐平。但他几天之后，恨意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更其深沉地凝缩起来，在他那狂乱的脑袋里不停不息的打旋，将怒潮推到如颠如狂的地步，直使他那唯一的生命之火激荡成郁抑的苦楚，愤怒滚沸在心中，最后喷然而爆发！我不是医生，但我猜想这似乎是一种偏执型精神病。

心病还要心药医，可惜在他的朋友中，没有一个懂得他的那个梦境中隐蔽的秘密，其实他梦中的那个强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心中因某种恐惧而臆造的对手，他怕山外之山。其情景与约翰逊的梦境十分相似。鲍斯威尔在《约翰逊传》里叙述说：“他（约翰逊）回忆说，有一次，他梦见参加幽默竞赛，他想象他的对手比他强得多，这使他吓坏了。（他说）‘现在人们可以唤醒反思的力量从而注意到睡眠的效果，因为倘若我的判断不错，我应该看出，那个假想的对我的幽默，那曾经使我担惊受怕的高明之处，是同样由我来设计的，就如同我在梦中设想我的那种状态一样。’”自己本来就是高手，心里害怕有一个比自己更高明的高手，于是就在梦中生硬地制造了这个高手。这也是一种心想事成，但是这只存在于梦中，不是在现实里。宾卑聚却在现实中寻觅那个比他强大的那位“强人”，“愚人的希望，是虚幻而妄诞的；梦境使无知的人想入非非。迷信幻梦的人，与捕风捉影的人无异”。况且“梦境若不是出于至高者，你就不用介意。”（德34：1～2、6）可惜，宾卑聚陷于了情绪的罗网而无法转念，就像被蛛网粘住的蜻蜓，无法挣脱，最终居然对自己愤而行凶！

 （十三）疑云难消  半途而废

预感自古以来就存在于人类的生活之中，经常是伴随着梦境、幻觉、直觉而产生的。瑞士科学家荣格说：直觉指的是某种不期而遇的想法或预感侵入人类意识时所产生的一种感觉，它与本能非常相似。在荣格看来，预感是心灵的一种潜在功能，其中蕴藏着几百万年的奥秘，能够引导人们通向不可预知的未来世界。可惜的是，梦的预知的吉凶祸福，有人不肯相信，或者不够坚定不移的相信，而遭到了本可以避免的厄难。

据《广异记》记载：甘肃陇西人李捎云，行为荒唐放肆，喜好聚众纵酒，眠花宿柳。他妻子一天夜里，梦见李捎云及其一伙十余人，夹杂着娼妓，全被用长绳子绑在一起，被人弄得披头散发，袒胸露肉，连推带搡地被捕捉带走。梦中的李捎云回头看见妻子，哭着与她告别。妻子惊醒后，向丈夫哭诉梦中情景，岂料李捎云也做了同她一模一样的梦。他们的直觉认识到这是凶兆，于是下决心断了荤腥，不再出入赌场淫窟，邪窝毒巢，从此悔过自责，救赎自我。

转眼就是三年，日子过得顺风顺水，风平浪静，平安无事。但是日子一长，李捎云觉得太平无事的日子，似乎与自己的改邪归正没有关系，并非悔过自新的结果，而是自己的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于是他又想到那个梦根本就不可信，全然是荒诞无稽的谎言！于是又觉得自己的禁奸戒恶是白白耽搁了及时行乐的大好时光。于是李捎云很快又复归旧恶，尽兴纵酒作乐，狎妓玩弄，荒淫无耻，如同当初。

第二年三月过上巳节时，他与李蒙、裴士南、梁褒等十几个狐朋狗友，在曲江中划船，并与长安城里选取的乐人和歌妓，纵情遂欲，忘乎所以。正当酣放自若的时候，船翻入江中，李捎云等全被淹死。

由此可见，人们积习难改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欲望太强，同时也是因为他们的良心弱不禁“风”，浸入骨髓的邪气歪风！开初，由于死亡的威胁，使他开始萌芽新的意志，但是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压服根深蒂固的积习。这样一新一旧的双重意志，一个属于肉体，一个属于精神，相互交战，这种内讧撕裂着他的灵魂。因为意志败坏，遂生情欲，顺从情欲，渐成习惯，习惯不除，便成为自然。这些关系的铁链，把他紧缠于困顿的奴役之中，所以当他一想到死亡的梦境可能是虚妄不实的幻影，于是一下就败下阵来，故态复萌，重蹈覆辙。上主说：“我岂能喜欢恶人的伤亡吗？……我岂不更喜欢他离开旧道而得生存？”（则18：23）慈悲的天主，已经容许他亡羊补牢，江心补漏，临时抱佛脚。“因为他考虑之后，离弃了所行的一些恶事，他必生存，不至伤亡。”可惜的是他半途而废，中流转舵，不相信神的警告是真实的，不相信平安无事是自己改悔的结果。于是心中的邪恶之火，死灰复燃！辜负了天主的愿望，也辜负了他妻子的期盼。其实，“贪图享乐，不敬天神的人，浪费了这个身体，犹如丢掉手中的点金石，而拾起一块玻璃。”（【印度】杜勒西达斯《罗摩功行之湖·尾声篇》）令人一声叹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