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三则

墓前

墓前，聚集我的亲人
墓前，我发现
自己原来有这么多至亲
平素脑海里从不曾想念过的
叔叔、婶婶、姑妈、姑丈
表姐、表妹、堂弟、堂妹
还有转眼已经在地上蹒跚着脚步的
小侄女，
我凝视低矮的墓碑
原来，是我墓地里的祖先
在追思先亡这日
把他的子孙召唤到一起

下得山来，各自奔回自己异地的家
奔向自己忙碌的事情
在公路的十字路口，我碰到
等车的姑丈和姑妈
而三叔和婶婶、堂妹正急急往另一方向驶去
我们都有要赶的事

山上，短暂的一刻钟
山下，依然是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
山上与山下，就这样区别

路遇

车过热闹的中兴街，地摊占领的桥头
上坡的我们和下坡的车迎面
摩托车上的小女孩张着一双圆圆的
大眼睛，刚才在山上众人逗着玩
堂弟抱着叫她“圆圆”
这是最小的小侄女
她的母亲———
我的堂弟媳正匆匆赶路

我们一闪而过

是的，要不是小女孩，我是认不出她母亲———
我的弟媳，在他们的婚礼上
我们第一次相识
另一次在祖母的寿宴上———
还是因为这个侄女，我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弟媳
我们仅这两次见面
刚才我发现她又腆着大肚子
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没去
扫墓

而不去扫墓
我们在路上，依然是不认识的
陌生人

明年

父亲今天有个重大决定，他在祖先的墓前宣布：
明年的扫墓要定在周末，因为
那时才有更多的年轻人、小孩参加
今天因为不是周末
所以读书的、上班的都不能够来
父亲发现：要是小孩子们不懂得来
或者不想来
以后，他们这辈人死了
就再也没人来“看望”他们

以后，他们死了
如果下辈人不懂得“路”
不记得要来扫墓———
或是念经、祈祷

父亲这个发现触目惊心
做出的决定也深思熟虑
因为不在正日，是否背经离道
二叔一家就反对
最后还得服从———
父亲“改期”的决定

父亲对着坟墓告辞：
我们明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