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教堂
2022-03-14 09:57:23 作者:孙文广 来源:信德网
医学家说过:人的记忆分长时记忆和短时记忆,对一般小孩子来说,真正的长时间记忆应该是从5岁左右开始。我五岁以后的童年生活是在天主教堂,也就是从1947年开始,我对教堂的神秘感还是很模糊的认识。
当年,母亲在北平天主教堂办的一所稚幼院读书,十多岁当过修女,卢沟桥事变后,从教堂出来,跟在汇丰银行工作的父亲结婚,随即跟着抗日的父亲南下,离开军队到地方后,住在湖南桃源县。当年我们老家信教已经是第八代了,所以桃源的天主教堂给我们家安排了免费住房,住房是在教堂地盘大围墙内的一套全木结构楼屋,有一个荒废了的小花园和几间茅屎屋。那时还没有电灯,天一黑,淡淡月光下的花园荒草里,就有许多小虫子开始鸣叫了,下半夜,有时从天井上空飞来的猫头鹰在哭泣似的长鸣。而大门外却传来敲竹棒的节奏声,那是夜宵卖饺儿(馄饨)的挑担。整个大屋宽敞得空荡冷清,大姐怕吓着我,天黑了,就不要我下楼,还说“这是教堂里的大屋”。
一日半夜 ,母亲突然惊慌地喊醒我们,说父亲不见了,吓得我们兄弟姐妹蒙住被窝。有时候夜晚,楼梯上传来一阵不明的声响,虽然我们知道那是一只猫在追赶逃生的老鼠,但不免还是令人寒颤。第二天凌晨,母亲才发现父亲躺在楼梯上,还打着香甜甜的鼾声。母亲自语自问:“是谁把他抬到楼梯上来了?”父亲醒了,说不知道。一个神秘的“迷团”,令我们傻眼张嘴了。后来又发生过几次这样的怪事,去医院检测才清楚,父亲是因体虚患了梦游病史症。
大屋与教堂有一堵青砖高墙相隔,在屋后花园处的一面砖墙里镶崁着一个小木箱,我叫它“墙上的小木屋”。原来大屋曾经是给神父做饭的厨房和其家属住的地方,做好的饭菜食品就从墙上的小屋送过去。小木屋真好玩,我常喊一些小同伴来,蹲坐在木屋里,用手轻轻转动一下,就可以从墙这面转到墙那面。墙那面是做弥撒的大教堂和神父住的地方,有时我跟着妈妈进教堂去念经,一路高兴得喊喊叫叫,妈妈就用力拉我一下,说:“别大喊大叫,这是教堂。”教堂倒底有什么神秘?
有一次,我同几个玩伴坐进小屋转到教堂那面,悄悄地跑到花园里去玩,我们摘了一些花朵,又在一片墨绿淡黄的万年青树丛里,掏出一窝没长毛的小鸟,可是正当我们高兴时,从青石阶梯方向走来两个神父,大家慌乱地跑着,小明一跤跌倒了,我立刻回过头,帮他拉开挂在树枝上的衣角。这时,有一只大手已经抓住我耳朵,只要我不跑,耳朵就不痛。回头一看,是神父,胖胖的,鼻子高高的。神父说:“小朋友,你不逃跑,扶他起来,你爱你的同伴,很了不起。但是你也要爱护小鸟,爱护花园里的每一朵花,这才是好品德。”还有一个身材瘦点的神父也来了,手指了指那方墙上的小屋,微笑着说:“你们是坐墙上那口木箱里过来的吗?一定很好玩,但要注意别卡在墙里面出不来,容易受伤。”两个外国神父的语言,虽然是一个一个字咬得很慢,但很清晰,更使我感到无比的亲切温暖。
妈妈告诉我,那胖神父是美国人,瘦神父是西班牙人,他们住在教堂楼上。每天做弥撒时,当大厅里坐满了念圣经的人,才一会儿,一个身穿白大挂的神父,忽然从教堂大厅舞台侧方上面走下来,好像是天女下凡,出现在弥撒讲台旁,太神奇了。
外国佬住的楼屋里倒底有什么神秘。有一天,趁神父睡午觉的时候,我和几个伙伴轻手轻脚上了楼,原来有一扇敞开的大门转弯处,就是通向做弥撒的舞台上方一则。我又小心地推开神父睡房旁边的一间房门,房正中央放着一个一米多长,半米多宽的木桶,上面全是稻谷,我用双手扒开谷粒,只扒了几下,就闻到一股清香,并触到好多硬硬的东西,再扒,哇——我惊喜得险点叫出声,全是一个个金黄油亮的柑子。我知道了,神父把柑子埋在谷粒里。也许就是保鲜的神秘妙方。
上了楼,我们转来转去,都想看看,摸摸。来到楼尾靠墙一方,发现有一个小棕红色的门,门框边有一个金光灿灿的圆圆的东西,我用手扭动了几下,那门开了,里面有一个贴着墙上的雪白白的圆盆子,旁边不远的地上有一个也是雪白白的长形盆子,盆中有一个洞,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小屋是神父大小便的厕所间。那年代,我们小孩子哪见过这样高档新奇的茅屎?我们高兴又揭开了一个神秘。
那一天,我们还在里面游观了有柑桔、桃子、梨子的果园、还看了清清的鱼池塘,长长的走廊和伞把磨菇似的亭子等等。宁静的教堂美丽得神秘。而更美丽的是妈妈经常带我去做弥撒念圣经,每次都是早早地去教堂,坐在最前面一排听神父讲道,听楼上传来钢琴弹奏的圣歌,领授神父送入我嘴中的圣饼,我那时候虽不懂文言文,但也能流利地背颂文言文的早晚课和玫瑰经,神父便奖励我神圣的念珠。
如今时间走过了七十五年多,回忆中,知道妈妈常带我去教堂的缘由,那是让我从小就懂得了心中最圣洁,最神圣的——爱。人类爱的力量是一个人的精神支柱,我也读懂了神秘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