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来自天主圣三的启示

这个星期天我们将庆祝“天主圣三节”。我们知道，天主教奉行“一神信仰”。我们相信独一的真神，万事万物，不论有形或无形都是由祂所创造。我们还相信，这独一的真神——天主，是三位一体的存在，圣父、圣子、圣神只是一个天主。

但是，很多时候我并不喜欢从理性或神学的角度来讨论天主圣三，虽然这些的确很重要，但毕竟三位一体的天主是“生活”的天主，而不是某种玄学或神秘知识，所以关于天主圣三的道理，应该也可以是生活的。

耶稣基督在祂自己的宣讲中几乎不用理论的方式讨论天主或天国，而是直截了当地说“谁看见了我，就是看见了父”、“我在父内，父也在我内”（参若14：9、11）。

从福音中我们看到，主耶稣更愿意从关系的角度来讲解圣三的内在奥秘。因为父、子、圣神本身就是一种关系性的存在，是永恒的爱，被爱，接受并回应爱的关系性的存在。所以，当我们说“天主是爱”的时候，实际上就是承认圣三是关系性的存在，因为爱必须在关系中发生，没有建立关系的爱绝不是真爱。

同样，我们说“上爱天主，下爱世人”的时候，实际上也是在强调我们应不断寻求与天主和他人建立爱的关系，再说一次，没有关系的爱，一定不是真爱！

耶稣基督是道成肉身的天主，由于天主是三位一体的关系性的存在，因此耶稣在尘世的全部生活都是不断地在与他人建立关系。这一点，尤其是在基督召叫门徒的过程中得到彰显。

一、宗徒在关系中被召叫

前不久，有个年轻人来找我，说他想去修道，将来成为神父。我非常专注地听他讲了很多话，但最后却并没有对他的想法表示任何的赞同或反对。我邀请他和我一起读玛窦福音4章18-23节，也就是耶稣召叫伯多禄、安德肋、雅格伯和若望的那段圣言。

在此，我想邀请你们和我一起再听一遍这段圣经：

耶稣沿加里肋亚海行走时，看见了两个兄弟：称为伯多禄的西满，和他的兄弟安德肋，在海里撒网，他们原是渔夫。他就对他们说：「来，跟从我！我要使你们成为渔人的渔夫。」他们立刻舍下网，跟随了他。他从那里再往前行，看见了另外两个兄弟：载伯德的儿子雅各伯和他的弟弟若望，在船上同自己的父亲载伯德修理他们的网，就召叫了他们。他们也立刻舍下鱼船和自己的父亲，跟随了他。耶稣走遍了全加里肋亚，在他们的会堂内施教，宣讲天国的福音，治好民间各种疾病，各种灾殃。

这段福音讲述了耶稣是如何召叫第一批宗徒。谈到宗徒，我们相信天主教是从宗徒传下来的，所以宗徒们是非常特殊的一群人，因为他们是由耶稣亲自拣选，并自愿跟随主的第一批门徒。正是因为有了宗徒，所以我们知道耶稣并非是个离群索居的隐士，祂总是在团体中，因为祂乐意在关系中显示祂自己。

从耶稣传福音开始，祂就不曾是孤立的个体，而是与十二宗徒组成的团体、社群常常在一起，耶稣所讲的福音一开始就是透过团体被传扬的。宗徒在教会中占有非常独特的地位，这就是为何教会要被称为“从宗徒传下来的”。天主教就是宗徒的教会，所以我们才要在《信经》中这样表达：“我信唯一、至圣、至公、从宗徒传下来的教会。”这个信条非常重要！相对于某些个人独创的基督新教派而言，天主教的宗徒性，决定了其一脉相传的两千年历史。

耶稣基督为何要在关系中召叫宗徒？这其实隐藏着深刻的灵性含义：耶稣总是以团体（社群）的方式来传福音，总是与他人同在。这就显示教会不是个人主义的，不是一个人做事，而是永远与他人同在，并且要不断在他人面前做见证。十二宗徒之所以十分独特，就是因为他们见证了耶稣的教导、受难与复活。此外，宗徒们还是耶稣最初的合作者。我们深信，救恩是藉着圣事而分施的，所以每件圣事都可看做是救恩的媒介。教会的七件圣事全部是由耶稣基督开始和完成，但也都有他人的同在和参与，先是是宗徒，然后是众人。所以七件圣事没有哪一件是封闭的，或是由某人独自完成，而是要在人与天主、人与人的关系中被完成。因为基督一开始召叫宗徒来分享祂的权柄，就是在关系之中。

二、宗徒在关系中被圣化

这里又有一个极大的奥秘：天主如何、又为何拣选那十二个人，而不是其他的人？耶稣的十二宗徒并不是饱读诗书之人，亦非富裕或尊贵之人。他们只是普通人，其中的三分之一还是没有什么文化的渔夫，这其中又有何奥秘呢？我们必须承认无法了解耶稣的心意。但我们可以看出，宗徒们都是单纯的人，他们也有很多软弱。就以伯多禄来说，伯多禄是一个内心火热的人，但一瞬间就又可能变得冷淡，经常无缘无故地，他就会反对或拒绝承认耶稣。又比如雅各伯和若望，他们也是最初被拣选的四位宗徒之一，当耶稣将要受难，而祂告诉宗徒祂将面临死亡时，这对兄弟却与其他宗徒起了争执，只为了自己将来能在耶稣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宗徒们在耶稣受难时，大多离弃祂逃走了，只有若望一个在祂的十字架下望着祂。

我们若再多说一些，保禄也是耶稣升天之后亲自拣选的宗徒，但他之前却是一个凶手——是一个专门迫害基督徒的法利塞人。后来，当圣神降临到他们身上，他们都完完全全改变了，或者说，是被圣神圣化了。因为他们的性格特质并没有改变，而是性格中的缺点，被转化提升成美好的一面。例如保禄曾是法利塞人，曾经谴责基督徒。但也正因为他曾是个精通法律和圣经的法利塞人，所以他能做出神学反省，准确区分基督宗教与犹太教的不同。那个曾与哥哥雅各伯一起，与其他宗徒争权利的若望，最后成为爱的宗徒，领悟并传扬了“天主是爱”的真理。而曾经否认过耶稣的伯多禄，成为十二宗徒之首，受到其他宗徒的尊崇，更成为教会的磐石，第一任教宗，且最终为主殉道。由此我们看见，纵使我们有许多软弱和缺点，但藉着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和圣神的恩赐，我们却能够如宗徒一般，被圣化和提升。

宗徒们正是在与基督不断建立的关系中，体验到三位一体天主的临在，从而不断得到圣化，最终成为基督在世的代表。我们作为这个时代的基督的门徒，也要如同宗徒一样，不断与基督建立关系，并在与基督密切的关系中发生转变。

三、信仰在关系中被实践

信仰是这个世界上最深奥，也最奇特的事。我们不知道从何时起，就接受了某种信仰，并愿意为之奉献一生。当然，全世界真正能找到信仰的人其实并不算多数，大多数人或许只是相信或好奇，还谈不上真正的信仰。因为信仰是需要付出行动的，也就是必须要被实践的。

当耶稣第一次看见伯多禄和安德肋这对兄弟时，他们正在修补渔网，没有出海捕鱼，这也就表明他们当时没有工作，亦没有收入，只能做些准备的工作。耶稣从他们面前经过，对他们说：“来，跟从我！我要使你们成为渔人的渔夫。”这是非常奇怪的。耶稣并没有对他们说，我会给你们更好的工作、更好的事业，只说“使你们成为渔人的渔夫”，这是什么意思？这又算什么？可这对兄弟却一秒也没有迟疑，因为他们内心感受到某些东西。他们立刻舍弃所有跟随了耶稣，甚至没有将他的网收好，或将他们的船变卖，而是直接舍弃一切跟随了耶稣，这真是疯狂的爱啊！

另外一对兄弟雅各伯和若望也是一样，他们也是渔夫，和父亲一起捕鱼。当耶稣召叫他们时，他们也舍下所有一切，甚至舍下他们年迈的父亲。他们没有多想，家庭是否会陷入经济危机？最后由谁来照顾他们的老父亲？他们并非狂热或失去理智，他们只是信任，单纯如孩子般地信任耶稣。他们的信任并非基于逻辑推理，例如：祂是天主，所以祂会比我们更加倍、更有效地守护自己的父亲。他们只是以单纯的心，完全信赖天主。

事实上要完全相信某人，为他抛下一切所有，是非常困难的。试想如果耶稣今天出现在你面前，对你说：“等弥撒结束后，舍弃你的一切来跟随我吧。”你会有何感想？你会想到你的工作和事业吗？你会留恋你银行的存款吗？你会对你的家人放心不下吗？

因此回应耶稣的召叫，实际上意味着冒险。同理，接受真正的信仰，也是充满危险的，因为它会不断挑战你的舒适区。

但耶稣就是如此接近我们，甚至比我们的母亲怀孕我们时更接近我们，因为祂愿意与我们建立亲密的关系，就像天主圣三内亲密的关系一样，所以祂不惜藉着圣体圣事亲自进入我们里面。

感谢天主，祂没有要求我们真的舍弃一切才能够跟随祂！虽然祂的确曾这样召叫过一些人。你们还记得圣经中那个富少年的故事吗？那个富有的年轻人，他通晓法律，也自称尊行了所有的法律，耶稣说：“你若愿是成全的，去！变卖你所有的，施舍给穷人，你必有宝藏在天上；然后来跟随我。”（玛19：21）耶稣并没有谴责那个富少年，或揭露他其实并没有完全遵守诫命的真相。耶稣只回答他说：“非常好，来跟随我吧！”可结果又如何呢？你们都知道，圣经说：“那少年人一听这话，就忧闷的走了，因为他拥有许多产业。”他悲伤地离开了耶稣，没有成为宗徒。他之所以忧闷，因为他爱钱财，胜过耶稣。

信仰最大的挑战是什么？就是或者“拥有”，或者“成为”。拥有什么东西，和成为什么样的人，有着很大的不同。所以，并不是所有的渔夫都会成为宗徒，也不是领过洗的人就一定有信仰。

信仰从何而来？至少为相信天主存在的人来说，我们会认为信仰透过启示而来，所谓启示就是聆听天主的话。我的神师常教导我，要学习闹中取静，因为安静的心能让自己更容易倾听天主的话。然而对宗徒们而言，这并非是第一位的。他们之所以与基督保持如此密切的关系，实际上是由于他们非常单纯、平静，像孩子一样，一听到天主的召叫，就立刻跟随了祂。纵使他们彼此争吵，意见相左，但如同你们所看见的，这十几个没有受过系统教育的宗徒，却改变了世界。基督信仰改变了人类历史，改变了整个世界。

宗徒这一小群人，他们未曾想过，他们扮演的角色可以改变世界，但这却发生了。因为他们与基督的关系，因为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在关系中他们体验到天主圣三的爱，并在与他人建立的关系中见证了这份爱，而这份真实的见证，就是实践基督的教训，就是传福音。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都实践着小小的信仰使命：在我们的环境中、在家庭里、在亲友中、在我们所到之处。教会不单只有宗徒，还有许多其他的职务、各种事奉天主的方式。即便是打扫厕所，假如你是怀着爱与服务的心去做，也是伟大神圣的工作。同理，厨房做菜的、诗班唱歌的，都是侍奉天主，都是神圣的。

圣母玛利亚不是宗徒，但她是宗徒背后隐秘的扶持者，她与宗徒们同样建立起密不可分的爱的关系。

所以，真正的信仰一定是在彼此相爱的关系中被印证、被实践的。如同圣父、圣子、圣神三位一体的天主本身就是爱的关系。同样，降生成人的天主耶稣基督，祂也在不断与人建立关系的过程中拣选宗徒，并派遣他们宣扬福音，通传救恩。今天的我们，尽管在历史的舞台中看起来是如此的渺小，但因着天主与我们的关系，我们的角色在祂的永恒计划中又是如此伟大，即使只是打扫厕所。

愿宗徒的恩宠，提醒着我们的职责与使命，即使我们如此渺小，但凭着三位一体天主与我们建立的生命的关系，我们的存在就是神圣！尽管我们十分软弱，又常常犯错。但如同圣保禄宗徒所说：“像是待死的，看！我们却活着”（格后6：9）。就像这样，因着基督常在我们内，圣神亦充满我们，我们依然活着，并有能力实践信仰。

愿至圣圣三保护我们，常与我们同在，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