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缅怀侯进德主教

    20年前的今天，正在海外读书的我突然收到了一个家乡的电话留言：主教走了！
    当时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怎么可能？十个月前我离开家乡时，主教身体还好好的，还嘱咐我早日学成归来。期间我们爷俩经常通信，谈教区，说计划，聊未来，信中主教从来没有提及过他的身体有所不适啊？如今还不到一年，主教怎么能撇下我们说走就走了呢？那时的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记得当时我心情沉郁地到圣堂想为主教做个祈祷。然而，面对十字架上和圣龛中的耶稣，脑海里映现出主教的音容笑貌及无助的教区弟兄们，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不由得哽咽起来，泪水顺颊而下……最后竟失声痛哭起来。闻声而来的朋友陪伴着哀恸的我，并安慰说：“若翰，你一定爱你的主教，那就痛痛快快地哭吧。”
    20年来，面对一个个的死亡，侯主教的离开是让我最伤感的一次。
    一晃20年过去了。今天我们怀着希望来追忆侯主教，因为我们相信主的许诺，也知道我们善良的主教早已在天乡父家安享永福了。
    实际上，今年既是侯进德主教逝世20周年，也是他晋牧25周年。
    这两天神父们告诉我，很多人已记不清主教的模样了。一些年轻人没见过主教，更不知道主教的形象。今天摆在祭台前的这幅（你们放大并把背景理想化了的）照片是1989年10月29 日（主教晋牧的次日）上午所拍摄，地点是在老主教府的东门口，背景是斑驳的古门窗。当天晴空万里，深秋的晨光温暖地洒在主教挂满笑容的脸上。我从台阶下把镜头对准了神闲气定的侯主教，按下了快门。于是，时间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个历史节点上……

刚刚晋牧的侯主教

热衷牧灵福传 精心栽培圣召
    我认识侯进德神父是在1980年代初期，当时他在南宫等地传教。为寻找失散的羊群，他跑遍了当地的大大小小的堂口 。他为南宫教会的稳步发展奠定了基础。一向笑口常开的侯神父是出了名的乐天派，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是这位昔日北京辅仁大学教育系的高材生讲道风趣幽默，有深度，能吸引人。 当年侯神父不但影响了教区内外大批教友们，也深深影响和激励了包括笔者在内的那个年代萌发圣召种子的年轻人。
    1985年初，侯神父应邀担任了刚成立的河北修院的教务长兼总神师。任教期间，侯神父深受修生们信任和爱戴，与修生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及友谊。教书之余，侯神父也经常在周末到当地一些堂区送弥撒，至今石家庄还有一批老教友念念不忘这位牧人，每年5月20日特别纪念他。
    在1985-1989年之间，侯进德神父协同刘景和主教和刘定汉主教及李保存神父等为河北培养了一大批神职接班人，缓解了地方教会接班人青黄不接的局面。河北修院第一至第三届的修生都曾是他的学生。邢台教区最早的几批圣召（张德光、张保禄、张过军、马英林、滑世宠、李自信、李立杰、王道宇、李英杰、刘存宝、王东成、董建强等）也是在侯主教的精心栽培和关心爱护下而成长起来的。
    
执掌教区 艰苦创业
    1980年代中期，教区长刘全友神父因病卧床不起后，位于邢台东部、西部和西北的三个（老教区）团体的前辈神父们开始酝酿大邢台牧人。经过祈祷分辨，大家都倾向推举德才兼备的侯进德神父站出来，主掌教区。不过，侯神父坚持推举另一团体的一位老神父，因为这位谦虚的老神父既有能力，也有学问。这位老神父率直而坚决地拒绝了：“文革中我曾不幸跌倒过——公开否认信仰。因此，我不适合担任牧职。侯进德神父才华横溢，圣德超凡，年富力强，众望所归。我不但力推且愿全力协助配合及支持侯神父。”虽然如今这些前辈们都已经先后回归天乡父家，但当年老一辈神长们那种顾全大局的大公无私精神实在可贵，值得后人学习。
    当年在酝酿申报和决定大教区未来的时候，侯神父和大多数老神父们并不知情区内已有两位老神长之前秘密接受祝圣为牧人了。后来，慢慢获知自己团体已有牧人，大家不得不面对并接受现实。虽然老神父们深感抱歉，但也不得不放弃了当初允诺的合作计划，转而重点发展老教区团体。
    与此同时，已经公开接受重担而没有选择的侯进德主教毫无怨言地背负起了这个巨大而沉重的十字架，并把自己毕生的精力和生命献给了大邢台。虽然因历史和现实原因而形成了邢台三足鼎立的局面，三个团体之间的合作时有时无，但每遇困难危险，侯主教总是慷慨接纳，大力保护，热心培育兄弟团体的圣召、为其祝圣新铎，推动修和，为大邢台的神长教友们撑起了一把遮风挡雨的大伞。在其短暂的牧职生涯中，侯进德主教为教区合一发展，为培养男女圣召，为牧灵福传，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主教上任后，首先重视了男女圣召培育——成立备修院和女修会，同时优先将堂区教友骨干会长们组织了起来，通过培训、分享、交流来调动其积极性，发挥其骨干带头作用，让教区上下团结和活跃起来。
    邢台教区备修院从1989年成立后，不但为邢台三个团体和河北省数个教区培养过小修生，也曾接受培育过河南、山东、山西、湖北、云南和陕西等兄弟省不同教区的小修生。从成立至今，邢台备修院已有1300人毕业，其中170多位晋铎。
    目前，邢台备修院还有60多名小修生，为全国为数不多的几座现存备修院之一。这些数字显示，邢台备修院没有辜负侯主教和所有为男女修院付出心血的神长教友们及恩人朋友的期盼。
    1950年代大批从修院毕业的圣召虽因极左路线而失去了晋铎机会，但宗教政策落实后，这批昔日的修生终于盼来了服务教会的机会，成为了各地教会的骨干力量。侯主教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历史经验后，上任伊始就着力于圣召培育。对此，他常这样讲：“我们成立备修院首先是为教会培育司铎圣召，但对于那些圣不了神父的教友圣召，我们也要重视，只要接受了备修院的训练，很多日后将会成为地方教会的教友骨干。”
    因为侯主教的宽广胸怀和卓识远见，邢台备修院不但培养了一批批司铎圣召，也为教会培养了一批批热心教友。如今这些经受过备修院熏陶培育出来的教友们大都成为了当地堂区或教友团体的中坚力量。
    1989年侯主教上任伊始，首先把王达三、王寒松、张元绰、安近涛等几位老神父接到了主教府，安排神父们与他及小修生们住在一起。随即，侯主教把各地的会长们邀请到简陋的主教府。侯主教推心置腹地分享了他的设想、远景和困难：“现在除了你们和旧房屋之外，我和老神父们什么也没有了。除了天主之外，我也把希望寄托你们身上了。” 会长们被主教对大家的真诚和信赖深深感动了，纷纷表示将与教区一起克服困难，只要教友们有吃的，就有神长和修生修女们吃的。同时，全区上下牧灵福传的积极性通过这次培训也被调动了起来。从此，教区的牧灵福传局面打开了。

铭记前辈信任 秉承主教遗志
    1983-1987年我在沈阳修院读书，当侯神父被推举为教区领导人后，就特别关心我们。记得1986年毕业前一年，侯神父询问我的来往车费后感叹道：“……我和教区本该负责照顾你们啊。”虽然当时教区资金短缺，但侯神父的关心让我体验到了教区的归属感及前辈们对年轻圣召的关爱。
    这些年来，我虽没在教区一线服务，但我没忘记教区的大小修生和一些地方有需要的男女圣召。起初只为家乡成立的“圣召暨教育基金会”—— 现今的“定汉基金”早已走出邢台，发展成为了一个类似国际上Missio一样侧重牧民照顾的专业机构，在全国范围内资助有困难需要的男女圣召。这是包括侯主教在内的海内外神长教友们关心、爱护、理解和支持男女圣召的影响结果。
    1987年底我从沈阳修院毕业后，河北几位老主教们内定我到省城服务。但为进一步培养及保护晚辈，侯神父与刘定汉主教协商决定推迟祝圣我，先送我到佘山进修，并应金鲁贤主教之邀，让我留沪服务一个时期。
    两年后，当我回到家乡，才真正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侯主教，多次有幸陪同主教参加活动，并连续四个春节陪伴在主教身边，与修士修女及教友们一起在赵庄主教府过年。
    1990年冬在寺庄协助主教送别和安葬老教区长刘神父后，主教开始安排我的工作。在顾全大局的同时，主教也为我力争独立作业的空间……
    当年侯主教曾语重心长地提醒我：“不要忘记老主教们的冀望和建议，吸取以往的经验教训，遇事三思而后行，既要明智灵活，也要有原则。看教会和社会需要什么就做点什么。切记要多为天主和人群做点实事。”主教大公无私的宽广胸怀和谆谆善诱影响了我的事业追求，甚至一生。
    与此同时，侯主教坦言不能把两个神父都留在省会。他随即将马英林神父从省神学院调回了教区，英林神父也毫无怨言地服从了主教的调遣安排。
    一天在主教府，主教把我俩叫来说：“我们教区仅有的一点积蓄都在这个保险柜里。这里有三把钥匙。我一把，你们俩各一把。”因自己对数字驽钝，又不常在教区，便感谢婉拒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感恩铭记着主教的信任。正是这份信任增加了我对人及对未来的信心，对我影响至深。
    多年来，经信德之家几个机构捐出去的善款早已愈亿元，都是神父教友合作来掌管其中的每一笔入与出。两三年前中国社会公益慈善领域出现的信任危机丝毫没有影响进德公益的信誉。过去虽有质疑之声，但包括先教宗本笃十六世和现任教宗方济各在内的海内外神长教友与各界恩人朋友及众多合作伙伴始终信任，在救死扶伤、助学、安老、防艾和社会发展等项目上，与我们进德公益团队的合作一直愉快成功。
    这些年来，常有海内外朋友们询问“进德公益”的名称来源及意义。
    1997年当“信德”遇到最艰难的考验之时，残酷无情的现实促使我考虑成立一个既能服务社会人群，也能有效见证信仰的机构。显然用口、笔墨和网络宣讲圣言重要，但中国也同时需要更多的爱德见证。当时面对困难压力，我常常在祈祷中想起已故侯进德主教。侯主教同情弱者，慷慨助人，宽容接纳，忍辱负重的的爱德精神值得我们效法学习并发扬光大。于是，我们便将新机构托给天上的侯主教，请其代祷。同时在老主教们的同意支持下，也以侯主教寓意丰富的“进德”名字命名这个新生机构，以纪念这位爱心无限而早逝的牧人。
    1991年“信德”成立之后，一如刘景和、刘定汉和陈柏庐等主教一样，侯进德主教不但关心支持文字福传工作，而且给我的要求简单明了：多出版些神长教友们喜欢而实用的书报。
    这些年来，信德之家的几个团队没有辜负包括后侯进德主教在内的省内外前辈神长们的信任。无论“信德”、《信德周报》和信德文化研究所，还是进德公益及定汉基金，都曾为地方教会做过微薄的贡献及见证。在纪念侯进德主教蒙召升天20周年之际，我们感谢上主的仁慈护佑和降福，不忘已在天上的侯进德主教等前辈，也真诚地感激包括大邢台在内的各地神长教友及各界朋友长期理解关心和慷慨支持。愿侯主教在天上协同中华诸圣继续为我们教区和中国教会祈祷。

反省铭记历史 合作迈向未来
    在中国教会史上，候进德主教和其他很多前辈们一样遇到了特殊的历史时期。他们承上启下，肩负了复兴中国教会的使命；他们以对信仰的无比忠诚，使教会的传统在中国得以延续；他们经历了十年浩劫等艰难考验，忠贞不屈地为基督做了见证；他们领导了中国教会的重建和复兴，培育出了一代代接班人。
    我们一些兄弟姐妹一直难以接受：为什么主将很多德才兼备的像侯主教一样的好牧人召走的这么早？留下我们如同孤儿一样去面对各种困难挑战。也许今日我们选读的弥撒福音能帮助我们去理解：“一粒麦子如果不落在地里死了，仍只是一粒；如果死了，才结出许多子粒来。” （若12:24）侯主教终生翕合主旨，全力效法基督，甘愿为主为人为教会舍身。一如耶稣麦粒比喻的那样，侯主教的奉献牺牲必将结出更多籽粒。
    为纪念侯主教去世20周年，5月中旬，邢台教区在临清小芦堂区举办了一场题为“主爱深深”的布道大会。大家告诉我，活动结束时，350多位教外朋友决志追随基督，报名慕道学习，准备皈依基督。
    这个消息令人鼓舞！我想这是教区弟兄们对主教最好的纪念。侯主教离开后，面对无数难以想象的困难考验，我们神长教友和修女修士没有退缩，大家没有辜负主教的期望，一批批修士晋铎了、一批批修女发愿了，放眼看去，一座座教堂拔地而起，领洗人数也在逐年增加，教区各方面都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目前虽然邢台三个团体的牧人都已蒙召走了，但近几年复活节邢台一直是全国领洗人数最多的教区之一，大邢台的司铎总数也是内地教区中最多之一，有男女修院也是最多的。这既是已故侯主教和前辈神长们在天上的代祷相助，也是天主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而给予我们的祝福。这值得大邢台的每一位神长教友感到自豪及欣慰。
    愿邢台教区的福传事业在侯进德主教等前辈神长教友在天上的代祷下结出更丰硕的成果。

2014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