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梵二会议半个世纪后的延续
2012-10-13 09:13:02
半个世纪以来,天主教徒一直就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争论不休:它做了甚么、没做甚么;它曾经具有的意义和依然具有的意义,或它从不曾具有的意义及不可能具有的意义。
今天,很多有改革思想的天主教徒感到失望,因为他们认为梵二提出的改变,特别是 如何管理教会方面,在若望保禄二世及本笃十六世两位教宗任内出现倒退。其他教友则对梵二之后出现的混乱感到震惊,且对天主教顺从腐化、无神的现代社会感到 半信半疑,因此他们赞赏教宗惩戒「异见者」的行动及再次强调天主教身分的传统标记。
当改革者视这些举措为摒弃梵二的思想开放和合一精神,传统者却认为是不可或缺的行动,以维护在教会内外受到威胁的信仰真理。在梵二后出生的教友通常都不接受这两方面的争论。
会议对梵二前的教友日常生活造成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教友尤其是妇女发挥显著作用的本地语言弥撒、圣召急剧减少、修和圣事实质上消失、容许人对教会训导公开表达不满。这些改变为他们而言并不明显,且构成他们一直所认识的唯一教会。
其结果似乎是,做天主教徒可以有几种不同方式,这些方式有时互相冲突。在某种程度上,这一向如此。教会是纪律严明的庞大实体,这观念多半是神话,而且是被吹嘘的现代神话。不是神话的,乃梵二为教友的自我认识带来急剧改变。
至少两个世纪以来,天主教视本身为堡垒,抵挡有害的自由及民主原则散播,并紧守 君主政体及贵族的世界观,以享有特殊的公民、文化及政治角色。在梵二会议,主教们取消这种针对现代主义所作的长期而徒劳无功的斗争。他们不得不接受政教分 离和宗教自由观念,却并非没有矛盾。他们继而迈进一步,向其他基督徒、非基督宗教,尤其是犹太人团体,伸出友谊之手,并同时热切地认同人权及民主自决的理想。教会甚至一改以往超世的怀疑态度,鼓励人们追求科技及物质的进步。
因此,曾经以狭隘眼光来看世界的教会,突然发现身边的世界有很多值得赞赏的地方。或许最重要的是,如今教会敦促教友将信仰带进世俗社会,转化这个沉沦的世界,而不是退避。通过这个「现代化运动」,教会回顾传统中某些备受忽略的方面 (归本溯源),以寻求启迪和指导。此运动的目的之一,是为了在教会传统内寻找神学及哲学的资源,好能有更稳固的立足点,从而在现代世界所理解的人性尊严及 个人自由中捍卫那些道德健全的事物。
教廷与神学家之间的持续斗争,以及教廷最近批评美国修女团体等情况提醒我们,在教会与后启蒙时代世界之间拖延已久的交往中,并无任何井然有序的思想、神学或政治观点。
近四十年前,《公益》杂志资深专栏作家若望.科格利(John Cogley)对梵二后的状况作出以下评估:「这个宗教团体早期经历过某种风格的盲从偏见而继续存在;亦曾经建立保护式制度作为巨大堡垒以保护其身分;亦勇敢冲出藩篱,在美国人的生活中成功获得接纳,但它可能要面对最大的挑战。」正如科格利所了解到的,这挑战就是现代事物,它看来难以抗拒、具有吸引力和权 威,却备受质疑。现代事物崇尚分崩离析的个人主义、胜利的物质主义、科学的傲慢、以及对任何超性价值观或事实充满怀疑。
教会能否奋起应付这挑战?至今结果是成败参半。看来肯定的是,过去可行的,如今并非全都可行。目前推行的「新福传」必须不仅仅是振兴早期年代的护教理论,因为当时教会有较多的社会及道德资本可以使用。如今,文化大环境已发生根本的变 化,教会也是如此。我们不能再把教会放进细小和被小心守护的制度内,以保护其天主教身分;美国人的生活及美国天主教徒的生活非常流动、差异很大、过分专注 于永远理想化的未来。不管你喜欢与否,持各种神学及教会学观点的教友已被这个文化大环境深刻地塑造,对教会圣统制的领导层及传统本身充满怀疑。要孕育更丰 硕的天主教的信仰实践及各种组织,将需要教友和神职的不断尝试及领导。
米兰总教区嘉禄.玛蒂尼(Carlo Martini)枢机上月去世前,痛惜欧美教会在制度上及牧灵上的瘫痪。「浮夸」的礼仪、「空置」的会院,以及教会令人窒息的官僚作风,令他深感悲痛。他质问:「今天我们在何处才能找到启迪人心的英雄?」他建议教宗及主教们「寻找十二位不因循守旧的人物担当领导角色。」到底是甚么样不因循守旧的人物?玛蒂尼特别提到「那些接近穷人的人,那些愿意尝试新方法激励年轻人的人」。
正如若望.威尔金斯(John Wilkins)在本期杂志中建议,一种「新」的方式,就是回到梵二所拥护的共融团体,以及发展这种传统来达到真正的教友参与。
要紧记的是,几个世纪以来,教会已找到方法在各种文化(从帝国到工业化国家)蓬勃发展。的确,在今天的世界,社会及文化联系通常脆弱而短暂,对自以为能够凝聚群体的制度带来罕有的挑战,而且这个制度亦自以为拥有能团结意见不一的信众的传统。
今天在教友当中时而出现的激烈争论不会迅即结束。不过,这不应是悲观或绝望的原因。正如哲学家亚拉斯代尔.麦金太尔(Alasdair MacIntyre)曾提醒我们,每个制度或传统是「部分源自对良好事物的争论,这种追求为该传统带来特别之处及目标」。换言之,有关教会及其使命的激烈讨论,可以是健康的征兆。对天主教传统的「良好事物的争论」,将需要更多而非更少的空间。
现代人渴望拥有共同目标,超越纯粹的个人追求或差异。这个共同目标建基于人们深信痛苦和死亡具有意义,以及生命本身的意义和价值,祇能够在超越这个世界的美善中寻找得到。这正是梵二所宣认的首要真理,它同时呼吁每个天主教徒为此作见证。现在比五十年前更加需要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