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护堂

    我们一行五人，是在一阵大雪过后，在那铺满了六角雪花的笔直的小公路上，驱车进白乐镇的。
    听说这场雪是十六年来蔚县最大的一场雪，风雪虽大，但那象征白乐镇腾飞的汉白玉石马依然洁白耀眼，白乐镇就是得名于此。
    走近一家农舍，农舍院内有两棵高大的杨树。里面是一排三间的茅屋，屋墙上的泥巴有些脱落，窗户上的麻纸也有些泛黄，看得出来这家教友并不富有。我们的任务就是采访这家主人。
    这家主人是一位任职多年的老会长，姓马，教友们叫他马会长。据说他是在抗日战争时期奉的天主教，由于热心出众，被教友推荐为会长，他还是抗日英雄，上山打过游击，至今身上还有枪弹的疤痕。
    他爽快地告诉我们他奉教的理由。他说“那是在抗日战争时，邻家一位妇女附了魔，当地维护治安的警察———日本兵听说了也赶来凑热闹，结果连枪也让魔鬼打掉。”“那后来呢？”我们听得入了迷。“本村信教的一位村民，请了一位老神父，叽哩咕噜（拉丁文）念了一通，撒了些圣水，神父高举着圣体驱魔，那魔鬼大喊一声冲破窗户跑了。从此，村民们才知道天主教的神是真神，当下全村就有一多半奉了天主教，我也在那时奉的教。”
    屋外刮起了嗖嗖的寒风，但并没有影响我们与老马会长充满真情的交谈。马会长作为一名抗日英雄一定经历了许多惊心动魄的险恶。可是他几乎不谈我们想象中的波澜壮阔的英雄经历，他念念叨叨的是村中的那近百年的老堂。据教友们讲，他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才保存了这座百年老堂。原来在1958年破除“四旧”，打倒牛鬼蛇神时，镇里的造反派要拆教堂，当时教友们都不敢啃声，害怕得厉害。
    堂院的大门推倒了，围墙拆了，可就是拆不了这座百年老堂，造反派们情急之下红了眼，准备用炸药炸毁。教友们知道那百年老堂象征着教会，它见证着教会经历的风风雨雨，它不能倒。教友们知道只有马会长才能阻止这事，于是连夜给在外地工作的老会长送信，老会长连夜赶回来与村领导、造反派大吵一架。他还怕不保险，又带着被褥在堂里连守数星期，像一匹忠实的老马，守候在主人的身边，结果是造反派也拿他没办法，他是抗日英雄，又是三代的贫下中农，根红苗正，否则早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
    他说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保护了这座百年老堂，让子子孙孙都能看到这座古老的哥德式建筑，也让后代子孙都知道教会是怎样在艰难迫害中成长起来的。
    听了他的这些话，我心里一惊，细细品味，朴素至极，却是至理名言。想想过去的年代，一些地方不仅拆毁教堂，有的教友还参与，就是现在的某些地方，由于外教人迷信思想浓厚，认为建堂压风水，教友们就不敢动工，至今旧教堂还是一片断垣残壁，可叹呀！
    一阵交谈下来，我们终于要走了。马会长热情地送我们，看着他频频地招手，我忽然觉得他多么像白乐镇口那匹汉白玉的石马呀！忠实地守候着镇口，威震八方，它似乎在告诉那些胆大妄为的赖皮，若进镇捣乱，先得闯过它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