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的信德

    １９９８年冬天的一个夜晚，我到固阳县医院给住院的父亲陪床。
    忽然，一阵“起来！起来！出去！出去！”的呵斥声从走廊传入病房。我到外面一看，只见走廊里围着几个人，两个身穿白大褂的护士一边喊叫着，一边用脚踢打着一个半躺半靠在暖气上的人。这是个乞丐，长着满脸的胡子，大约五十多岁。他头上戴一顶破皮帽子，上身穿一件白茬老羊皮袄，在他的身边放着一个编织袋和一个书包，大概是讨饭的用具。高个子护士说：“你怎么来我们这儿过夜？这是医院，不是你睡觉的地方。”一位围观的老大娘说：“这个讨吃的（即乞丐）怪可怜的，这么冷的天，真要把他赶到外面，非冻死不可！”一位大嫂对两个护士说：“就让这个讨饭的在这里睡一晚上吧！”低个子护士说：“不是我们不可怜他，他在这里睡觉，领导知道了，要扣我们奖金的。”那位老大娘赶紧说：“这么冷的天，又黑灯瞎火的，你们领导肯定不来检查，明天早上上班前让他早点离开就是了。”两个护士见众人都给这个乞丐说情，只好对乞丐说：“明天早上上班前必须离开。”两位护士走了，乞丐感激地对众人连连道谢。那位好心的老大娘拿来一个褥垫给他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我回到病房，把半碗面条给他端了出来，乞丐却摇了摇头说：“我已经吃过饭了，你们要是可怜我，就给几个钱吧！”老大娘说：“唉，这年头净怪事，讨饭的不要饭，要钱。”我虽与大娘有着相同的看法，但还是掏出身上的零钱给了那个乞丐。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给父亲倒便盆，见那个乞丐已经不在了。到了晚上，才见他又靠在暖气上休息。不知是这个乞丐遵守承诺，早晨离开得早，没影响护士的奖金，还是因为这是一家小医院，制度不太严，反正以后一连几个晚上，这个乞丐都是在走廊的暖气旁过夜的。
    大约五、六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发现在这个乞丐的身边放着三个崭新的硬皮帐簿和几本信纸，便好奇地过去问他：“你哪儿来的帐本和信纸？”“买的。”“这得花多少钱呀？”“６０多块钱。”“你买这个干啥？”“给教会买的。”“给什么教会？”“耶稣教（即基督新教）。”“教会让你买的吗？”“不是，是我自己想买的。我们教会刚建了圣殿，需要帐本和信纸办公用。”我一下子明白了前几天我给他饭他不要，而向我要钱的原因。我望着这个细心的乞丐，心中一阵感动。这简单的几句对话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俩之间的距离。我告诉他我也是信主的，奉的是天主教。我掏出念珠给他看，他的眼里顿时闪出兴奋的光芒，亲切地说：“哦，我们都是主内兄弟。”他边说边从书包里拿出圣经和赞美诗给我看。我接过那本新教的圣经，十分感动，万万没想到这个乞丐竟带着圣经讨饭，可见，他的信仰是多么虔诚。他还告诉我，因为穷，并且腿有残疾，他都５８岁了，还从没有结过婚，一直讨饭为生。早年他父母在世时曾供他上过两年小学，后来所学的字也大都忘掉了，看圣经很困难。但现在他跟我谈话中间，却不时引用几句圣经上的话，而且是一字不差，其对圣经的熟练程度真令人惊奇！他告诉我，他进城讨饭十几天的目的达到了，就是用讨来的钱为教会买了帐本和信纸，明天他就可以回去了。最后他还对我说：“与主同在。”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对他的信德深表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