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葬礼
2010-04-16 13:50:03 作者:王崇喜 来源:《信德报》2010年4月1日,10期(总第405期)
去年炼灵月里,我去参加河北“信德”第六届分享交流会之前,提前几天回到故乡——河北大城县,准备盘桓数日,再转道石家庄赴会。没想到我老姨去世,临时改变计划,全程参加了老姨的守临终、吊唁、出殡等一系列安葬礼仪。这虽然是一个普通乡村、普通教友的普通葬礼,但在整个礼仪中体现的浓浓的天主教特点,教友们虔诚的信仰热情,淳厚朴实的乡情民风,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接到老姨病危的通知是在晚上。赶到三表弟张全顺家,老姨已经昏迷不醒,处于弥留之中。围在病床前的除老姨的小辈外,还有本村的会长和二十几位教友。大家正在念临终经、玫瑰经、慈悲串经等各式经文。祈求仁慈的天主父怜悯并收纳苏撒娜(老姨圣名)灵魂。
教友们或念经祈祷、或拜苦路、或读圣经圣咏、或洒圣水,不时提醒病人发痛悔,悔恨自己一生的罪过;发善情赞美感谢天主,喜喜欢欢投奔于天主台前。儿女们在颂经的间隙还轮流爬在母亲耳边,提醒母亲。大家都明白,此时是最重要的时刻,魔鬼在争夺人的灵魂,我们必须帮助病人加增神力,护救于邪魔之陷阱。会长西常爷说:“咱献县教友都有助临终救炼灵的好传统,把这项善功当成自己应尽的本分、当立的功劳。谁家有病人主动去看望,如果平时有过节还主动求宽和解。”
在老姨最后的日子里,无论白天黑夜,川流不息的人前来守临终,有古稀、花甲老人,有青壮年,白天有时还来过几个十来岁的孩童,也有周边村赶来的亲戚。尽管时逢寒流猛袭冀中大地,教友们不畏严寒抚慰着老姨和她的一家,令人感受到教会的无比温暖。
第三天中午,老姨在亲人的呵护和教友们的虔诚祈祷中回归天乡。亲友们高声诵念终后祷文。当晚大城堂区副本堂神父葛存柱在本村教堂为老姨举行追思已亡大弥撒。接下来的的五天时间里,前来守灵和吊唁的亲友络绎不绝,大家聚集在老姨遗体前祈祷。老姨的儿孙们这几天专务守灵和祈祷,诸如接待、吃、住等事儿都由本村教友们负责安排。
在祈祷的间隙,亲友们自发聚拢在一起,缅怀老姨艰难困苦的人生岁月,和她在信仰上的热心执着,以及她为人处世的宽容、忍耐、善良、慈祥。
老姨的名字叫吉忍耐(姥爷给女儿取名忍耐,大概就是让她诸事忍耐吧),本县东曹村人,终年78岁。18时岁嫁到王才间村。姨父张广树早逝时,遗有花甲老母和未成年的四子二女,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在那生产队一个工分只值几分钱的时代,老姨一家的日子有多艰难,老姨柔弱的肩担子有多重就可想而知了。从那时起,她风里、雨里、家里、洼里,既当妈又当爹,含辛茹苦地把孩子们拉扯成人。
文革期间婆婆不幸去世,老姨痛不欲生,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看着年幼的六个孩子,她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对孩子们说:“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背不动的十字架,你奶奶就是咱前面的一盏灯。”婆婆的死使她坚定了跟着吾主耶稣走苦路的决心。“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是盼望、凡是忍耐”(格前13:7),是她信仰生活的真实写照。几次抄家,圣物、圣书都被抄走,当她在被拆毁的教堂废墟上捡到圣母塑像上的一只手时,真得如获至宝。每天夜深人静时便召唤儿女们跪在这只“圣母手”前念经祈祷。
后来拨乱反正,落实政策、信仰自由、重建教堂,恢复教会。老姨整天在教堂忙里忙外。新教堂建成后,会长们在一个时期内把堂门的钥匙交给她,她总是第一个进堂,最后一个出堂。
随着我国改革开放,老姨一家的生活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她们家是全村最早建起砖瓦大正房的人家之一,4儿2女早早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现在孙子孙女、男女外甥有13个,有3个孙子已经结婚,曾孙3个。可谓儿孙满堂,幸福安康。
每当娶儿聘女、或起房盖屋,老姨总要在儿孙耳边唠叨:“凭咱的能力是不行的,不要忘了感谢天主赏赐的恩典。”每次我们从内蒙回老家她也不忘叮咛:“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了我们是教友;也不要忘了世上的富贵草上的花,天堂才是永远的家。”
老姨晚年长期卧床,生活不能自理,儿女们一个个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特别是四个儿媳争相床前尽孝,给老姨喂饭喂水、擦屎端尿、按摩擦身、更换衣被,受到教友和村民的称赞。
18日,是老姨出殡的日子,天气回暖,风和日丽。一大早灵棚前人头攒动。灵堂的布置简单朴素,完全是天主教特点:棺椁上盖着印有十字架的安所布,棺材头前摆放着救主耶稣苦像,两只象征光明的大蜡烛。王才间村无论教友还是外教人几乎倾家出动来为老姨送行;十里八村的亲友成群结伙蜂拥而至;大城堂区本堂李景象神父专程前来举行追思礼仪、祝圣墓地;北头村教会的音乐队免费奉献音乐。教友们诵念各种经文声和炼灵歌声此起彼伏。
说实话,我在内蒙古参加过很多亲友、教友的葬礼,但这次老姨的葬礼带给我更深的感受、更大的感动、更发自内心的感恩。失去亲人是痛苦的,但在痛苦中我感到了教会的温暖、温馨和亲友间的真爱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