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不言”太行山深处的杨家坪修道院
2010-03-22 09:44:22 作者:佚名 来源:《信德报》2010年3月20日,9期(总第404期)
知道有这个地方,是因为林达的文章——《寻访杨家坪》。文章里描述的静默而神秘的杨家坪圣母神慰修道院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们。在19世纪末,全世界有53个严规熙笃会(Trappist)修道院,其中之一1883年建于中国太行山深处一个叫杨家坪的地方。严规熙笃会是天主教中一个很特别的修会,自奉极简的修士们一生只与上主对话,除此之外只有终生辛勤的劳作。依据他们的规则,唯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通过语言和院长交流,平时修士之间、修士与其他人之间是不相互交谈的,他们甚至不会外出传教。7月的一天,我们决定探访一下这个苦修院的遗址,看看岁月改变了什么、依然留下了什么。
教堂侧面全景
我们驾车从北京四惠东出发,路经黄草梁、东灵山、斋堂水库等京西有名的风景区。之后翻越京冀交界的苇子岭隘口,过了隘口继续开了10公里后,在河北的孔涧镇向左拐上241省道南行。一上省道,我发现路旁民居的窗台上都有十字架的痕迹,这说明杨家坪近了。果然5公里不到,一座教堂的废墟映入眼帘,杨家坪的苦修院到了。
历尽沧桑的回廊
苦修院坐落在一片稍微平整的谷地里,241省道从苦修院中间穿过,把整个修道院分成了两部分。省道东部是一个小山坡,几段残墙包围着几间孤零零的砖房。山坡上有小路通往远山,据说这是当年通往北京的通道,而最初来到这里的索诺院长,从北京攀越崇山三天后沿这条小道到达杨家坪。
省道的西面是较为完整的修道院布局。朴实、古典的法式教堂历经沧桑,礼堂的门、窗及二楼屋顶早已丧失,但外观仍整洁俊朗,实不忍称之为“废墟”。礼堂南面的一扇窗被改成了门,从此步入一楼礼堂内部,只见法式弓形穹顶以青砖和花岗岩装饰框线而以红砖砌建顶端,线条流畅,厚实质朴。礼堂与教堂其他房间已经被后人用砖木所隔,这样看来更显得礼堂孤寂无声。杨家坪的教堂虽然不及地处闹市的教堂宏伟华丽,但在当年交通非常闭塞的条件下,一砖一瓦地搭建这个寄托心灵的巨大建筑,其艰辛是难以想象的。
正面教堂局部
印象中的教堂总是圣歌缥缈,绕梁不绝,而管风琴在一边肃穆圣洁地伴唱,在杨家坪苦修院你只会感受到一种静默空灵的氛围。这里的修士们沉默着祈祷、沉默着劳作、沉默着归于灰土,唯有在心中和上主对话。
绕到礼堂的背面,可以看到紧贴着礼堂的位置有一条走廊,顶部已经部分坍塌,尽是残垣断瓦,在疯长的野草衬托下显得孤寂凄清。
走廊的北边是原来修士住的青瓦房,现在住的是当地农民。一些住户门口晒着杏树结出的硕大果实,有户人家还挂了一个迎风旋转的小风车。让人似乎看到了曾经以此为家的修士们在心中静默吟诵,风车把他们的祷词送至空中。
教堂的西南面、南面还有几排修士居住的青瓦房,上面仍留有过去年代的语录。振聋发聩的标语与严规熙笃会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修士们的墓地,后来被改成了露天舞场,然而不难感觉到这里的宁静。因为在这里,他们如同被埋入大地的不朽的种子,已然生根发芽。
院落见证了历史
站在东面的山坡上俯瞰苦修院,心里顿时浮现出这般的场景:1883年6月16日两名欧洲修士披荆斩棘来到这片偏僻贫瘠的谷地,半年以后,又有三位修士到达这里。而十年后,这块不大的谷地上已经居住着72个中外修士,克勤克俭的他们搭建起神圣的教堂,牢固的住房和丰产的果园菜地,在远离尘世的山谷里沉默地祈祷和耕作。1900年的浩劫冲击了苦修院,但没有给苦修院造成实质损坏。此后苦修院经历了平稳发展的30多年黄金时间,鼎盛时期有120 名修士,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严规熙笃会修道院。1937年日本入侵中国,从那时起苦修院进入了漫长的黑暗时期。抗战过后的1947年,苦修院依然有近80名修士,但他们大部分死于那一年的洗劫和杀掠。1947年之后,曾经同时包容着静默和繁盛的杨家坪圣母神慰修道院就只剩下沉寂,成为一段被遗忘的历史。
离开苦修院时,留意到四边的围墙下种有不少据说是当年修士种下的杏树。这些杏树顽强不屈地在山区贫瘠土地上生长,果实青黄泛红,在盛夏非常诱人。“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不正是静默的严规熙笃会修士们的写照吗?
我们驾车原路返回时路遇大塞车,极难通行,于是决定掉头。回到孔涧已经7点了,急忙右拐上241省道往怀来进发。7点30分,我们来到一个叫作 口的小村庄,那里有个天主教堂,四周都被赭红色的大山包围,弥漫着一种温馨可人的味道。我们到的时候,正是晚祷的时间,虔诚、质朴的教友放下农活,从四周涌来,济济一堂。此情此景,让我想起附近杨家坪生生不息的杏树,想起遥远的大屿山新鲜甘美的十字牌牛奶,想起偏僻的怒江州傈僳族人那无伴奏四声部圣歌合唱,在这个意义上,圣母神慰修道院从来就不是废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