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圣诞节

    记得1977年的冬天，我母亲摔伤了腿。那时候我父亲在外地工作，哥哥姐姐在外地上学，家里只有我们姐弟三个。正当母亲一筹莫展的时候，邻居胡四奶来到我们家，给母亲做鸡蛋面条，给我们做玉米面窝窝头。四奶做的玉米面窝窝头特别好吃，黄黄的面里还掺着一些菜叶子，花花的，看着就馋人。晚饭后，她还给我们几个讲故事，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有关《圣经》上的故事，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诺亚方舟的故事，知道为什么橄榄树、白鸽是和平的象征，也知道了“一周七天”和“圣诞节”的来历。
    几天后的一天傍晚，四奶拎着一个包包走进了我们家，一进门就喊：“孩子们，你们看奶奶给你们带什么来了？”我们姐弟三人赶紧跑出了里屋，把四奶拥进去。此时母亲已经坐了起来，当她看见四奶手里那个包，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说：“四婶，你又破费了。”“哈哈哈，什么呀，这是我自己做的蛋糕，哄孩子们玩的。”四奶笑着说。四奶转过头来对我说：“冬子，你去拿火柴，把这些蜡烛点着。”随后她把蛋糕放在了桌子上，又像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了一把蜡烛，那蜡烛有铅笔那么细，比铅笔短一大节，有红的、蓝的、黄的，好看极了。我拿来了火柴，此时，四奶已经插好了蜡烛，那蛋糕并不是今天我们吃的奶油蛋糕，就是用白面，放上鸡蛋和糖做的特殊的“白面馒头”。
    “四奶，今天是谁的生日啊？”我迷惑地问她。她抚摸了一下我的头，笑着对我们说：“今天啊，是‘圣诞节’，就是主耶稣的生日，你们忘了？前几天我不是给你们讲过那个故事吗？”“记得！记得！”我赶紧说，“就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在那个山洞里，耶稣降生在马槽里。”“对呀，好孩子，你真乖。”四奶高兴地对我说。随后，四奶又重新给我们讲“耶稣诞生的故事”，这次讲得比较多，从耶稣的诞生，到耶稣的传教，以及后来，耶稣死于十字架上。四奶讲得很动情，以至于到了后来，讲到耶稣被害而死的时候，她的眼里都流泪了。也许是受四奶的感染，也许这个故事实在太感人，母亲和我们三个也流下了眼泪。
    我们望着蛋糕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也许四奶从那个思绪中恢复过来了。于是她擦了一把眼泪，又赶紧抹掉我们脸上的泪珠，笑着对母亲说：“你看，你看，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好了好了，孩子们，主耶稣是为我们死的，我们是不是应该记住他啊？”“是！”我们三个一起回答。“那好，我们一起给耶稣过生日吧。来，我们一起祈祷吧。”于是我们学着四奶的样子，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蜡烛，默默地在心里祈祷。吃过蛋糕，四奶还教我们唱圣歌。那一夜我们过得特别高兴。
    那是我们家第一次过“圣诞节”，那是一个让我们永远难以忘怀的夜晚，也是从那时开始，每年，在母亲的带领下，我们都过“圣诞节”。虽然不能去教堂，没办法聆听天主的圣言，也没有什么蜡烛蛋糕，但在晚饭的桌上，我们全家人都会默默地用心祈祷。
    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四奶、母亲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是，那年的“圣诞节”永远地留在我的记忆中，每每回想起来的时候，总有一股热流温暖我的全身，也总有一种声音，时时在我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