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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清明基督徒祭祖情况调查问卷的分析及回应


2017-04-04 14:16:52 作者:范丽珠 李天纲 谢华

 

学者之声:

范丽珠教授:

    清明节之际,是中国人普遍的祭祖之时。注意到,一些基督徒(天主教和基督教)对于祭祖的“祭”比较敏感,认为“祭”是宗教行为,所以影响到基督徒对此行为的认知和认可。

    须知,直到一百多年前,中国人才知道“宗教”这个词,而中国人行祭祖已经数千年了。因为对于很多百姓来说,特定时间的年节祭祖是自然常态,就如同穿衣吃饭一样,故多数人仍然不觉得祭祖是行宗教之事。利玛窦等神职者对于中华文化传统的祭祖敬宗的认可与接受,当然可以从其传教策略来看待。而学者和神学理论,从百姓日常人伦的角度,也需要承认其中体现的文化意义。这几天在赣南的观察发现,在一个包含各种生活(祭祀、敬拜)内容的社区中,无论是否基督徒,对于祖先的问题是毫不含糊的,或可谓世俗生活的神圣意义。我们在全部是天主教信徒的村子里,看到了教堂,也看到了(改良了的)祠堂和家谱,堪称敬祖敬神并存的利玛窦遗风,西神东祖,并行不悖。

    荀子具体描述了礼在人们生活中的具体方式,注重其所具有的修养人性,培育道德的作用。而有关如何对待祖先则被视为重要的礼仪行为。下文摘自“荀子•礼论”,“礼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无天地,恶生?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焉无安人。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

                                                                                                             2017-04-03 书于清明节
                                                                 (范丽珠:复旦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复旦大学全球化宗教研究负责人)

 

李天纲教授:

    谢谢信德文化学会联合复旦大学在筹备会议之外,还通过信德网和基督时报网做了这项调查。我把报告结果收下来了,以备以后做分析研究使用。

    中国天主教现在能够容纳信徒的祭祖行为,是了不起的事情,应该在现代宗教的意义上来肯定。

    对于祭祖是否是宗教行为,我想谈谈自己的看法。我先给出个人的看法:是。这样就容易讨论。利玛窦、康熙、耶稣会士,还有1939年梵蒂冈,都采用回避儒家宗教性的办法来承认祭祖行为。这是实践中不得不采用的办法,如果今天中国天主教会仍然用这个办法说服各界,也是可以的。因为很多基督徒,尤其是新教基督教徒是愿意采用传统教义,保持自己教义的纯洁性和优越性。这种处理方法会延续很久,有他的合理性,但它只是面对历史,面对现实,不代表将来的宗教。

    我们在调查中,或者在文献中,用任何宗教学的定义,总不能得出祭祖、祭孔、祭天不是宗教行为的结论。从宗教学的角度说,对天地、理气、性命的思考,都是超越于世俗层面的宗教性思考,而儒家还把这些思考(儒学),用礼乐(儒教)的方式做出来,无论如何是在生活上扮演了宗教角色。单单在“习俗”层面容纳祭祖是不够的,天主教要突破到能够容纳非西方传统的信仰,因为你是“大公”。

    我在《中国礼仪之争》中已经指出利玛窦的“补儒易佛”是了不起的,但确实是不得已的策略,我将要出版的新书《金泽:江南祭祀制度研究》揭露儒家的宗教性,指出中国人有自己的宗教。

    我仍然更多地赞成天主教、新教的教义和宗教性,因为相比儒教,基督宗教是一种“现代宗教”。虽然儒教是一种古代宗教,社会属性中有很多不适应当代的东西,但是现代宗教、未来宗教也要容纳它们。天主教若要成为一个未来的宗教,就必须容纳传统社会留下来的宗教性,因为它们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这也是我对范丽珠教授关于曾荀子“天地君亲师”章句解释的有感而发。不当之处在所难免,如有得罪,还请神长教友们谅解我们教外学者的想法!也欢迎讨论,这个问题确实关系重大。

                                                                                                        2017年4月4日清明节
                                                    (李天纲:复旦大学宗教学系系主任、复旦大学哲学院利徐学社主任)

 

关于清明基督徒祭祖情况调查问卷的分析

谢  华

    信德网、基督时报网站于3月21日同时发布了关于基督徒祭祖调查的问卷,包括十个问题。截至清明节前夕4月3日下午五点,信德网得到的投票共计2025票,其中天主教徒1744票,占投票总人数的86%,因此,信德网的统计大致能够反映出参与投票的天主教徒的情况。

    投票者71%来自老教友家庭,29%来自新领洗的教友。从统计中我们看到:

    62%的人在清明节有祭祖经历,而38%的人则无。在今年清明节,54%的人会进行上坟扫墓,而46%的人则没有扫墓的计划,这两者人数相当接近,这是否说明在今天的基督(公)教徒中间,清明扫墓已经并非一项必不可少的习俗?当然,这种情况并非基督徒所独有,而是与整个社会大环境有关:传统的逐渐淡漠、背井离乡的工作,与家人的分离,都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在清明假期不能够返乡扫墓,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在春节或者其他时间不会举行祭祖活动。

对于祭扫的形式,1691位投票者(占84%)会为先人祈祷、洒圣水,也就是可以理解为采用天主教的形式:举行追思礼仪、献弥撒、或者在坟前以信友的方式祈祷,等等。如果我们认为老教友家庭大部分会自然采用天主教的礼仪来追思先人,再结合投票中老教友所占百分比进行估算,那么可以知道,在新教友中有相当一部分(接近甚或超过50%)也采用了教会的追思方式,这是值得欣喜的。

    至于其他的祭奠形式,可以分成两类进行粗略统计:一是得到教会肯定和接纳的,包括向祖先献花、焚香、鞠躬、跪拜;二是被教会否定或者至少还存在争议的,包括供奉水果、点心、烟酒、全猪、烧纸。我们看到,前一类形式在教友中也得到了较为广泛的实践,特别是献花与鞠躬,约有40%的人都进行过。而在后一类中,供奉水果点心以及烧纸的现象仍然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约有5%~10%的投票者承认进行过这些活动。对于一些更加具有民间宗教色彩的丧葬仪式,例如摔碗、扔铜钱、打幡等,绝大部分(84%)的人并没有参与;4%的人出于不得己而参与,但感到心灵不平安,9%的人会设法躲避;约5%-6%的人参与并感到无所谓。绝大多数的投票者(93%)在家中没有设立祖先牌位。

    结合上述几个问题来看,对于大部分教友而言,不会参与传统祭扫活动中那些具有强烈宗教性的仪式,而那些已经去宗教化、成为一种纪念活动的仪式则得到了广泛保留。值得关注的仍然是新教友中因为祭祖问题而与家庭传统产生的冲突,而这一冲突能够以何种方式得到解决则是我们这个调查的目的之一。正是因此我们也询问了“您是否知道1939年宗座允许信友祭祖”的问题,73%的投票者并不知道。结合牧灵实践我们可以推知,是否知道宗座的允许,对于信友是否参与传统祭祖礼仪,可能并没有重要的影响;另一方面,来自宗座的许可只是一个原则,对于民间花样百出的祭祖形式并不能一一澄清,而每个教友在自己的生活中,仍然需要面对一系列不同处境作出抉择。例如在关于祭奠形式的调查中,“供奉水果食物”处在一个比较模糊的地带,问卷下的留言也体现出,有的教友认为这是迷信活动,有的教友则视之为符合信仰。

    两个问题与此相关:其一是“身为基督徒,清明节不祭祖,让你觉得:优越/难堪/无所谓?” 有10%的投票者选择了“优越”,34%的人觉得“难堪”,而大部分的人(56%)觉得“无所谓”。其二是“除了祈祷/献弥撒之外,基督徒是否还有祭祖的必要?” 这个问题70%的投票者都作出了肯定的回答。可以说,对大部分基督(公教)徒而言,教会的追思礼仪还不足以完全满足慎终追远的社会传统或者个人情感表达。然而另一方面,不祭祖(至少不以某些传统方式祭祖)也参与了基督徒的身份建构,使一部分信徒感到能够在一个并非以基督信仰为主流的社会中标定自己的信念。

    值得关注的是问卷下的留言。问卷调查得到了广泛的赞同,留言中普遍认为,慎终追远是中国的传统美德,也是基督信仰的应有之义,扫墓祭祖应该受到教会的肯定和提倡;同时,许多留言也提出,基督徒要有基督徒的特色,“不与世同化”,“不搞迷信的一套”。

    限于网络问卷的形式与长度要求,未能对何为“祭祖”作出清楚的定义,可能影响到部分投票者对这个问题的理解;“祭”字的概念,也会使不少基督徒敏感于祭祖中包含的宗教性,认为祖先之祭涉及到对旧约之祭、弥撒之祭的一种混淆。诚然,祭之原义为“右手持肉”(《说文》),以牲祭献于神灵,在祭献活动背后隐含有一套对天地神人的解说;但是在历史发展中,祭祖的意义渐渐从“offer sacrifice”转变为“hold memorial rites”,“严祖敬宗,追养继孝”的纪念与教育意义占据了祭祖的中心。因而,教会也需分辨这一概念并且对教友进行说明,进一步发展和规范礼仪用语。

    中国基督徒的祭祖问题,从利玛窦时代一直争论到今,也是教会“本地化”进程中的焦点问题之一。随着对中国传统的逐渐了解,教会对于祭祖的态度也经历了一个从拒斥到包容、从怀疑到信任的过程,逐渐明确了中国传统中祭祖与敬天的区别,以及文化习俗与宗教礼制的不同所在。随着历史处境的巨变,尤其近半个世纪以来,随着世俗化和全球化的发展,有的传统仪轨逐渐“去宗教化”而成为纯粹的习俗,这也使教会能以更广阔的胸襟去接纳它们,或者进一步将其与教会传统结合,赋予其信仰的意义,使之不成为教友信仰的阻碍,反能够深化教友对信仰、特别是对终末观的认识。利玛窦当年精心描画的中国礼仪的蓝图,虽然由于礼仪之争而被打断了,但那种让福音深入扎根于本地文化的精神,在梵二会议之后得到了再次振兴,如今在中国大陆和港澳台地区,很多堂区在牧灵实践中能够更为灵活开放地把传统元素运用到礼仪生活中来,而在海外的华人信友团体中,富有中国特色的祭拜形式、圣乐与圣像,也成为华人基督徒表达身份意识的一个重要元素,这一切都表明教会的本地化进程正在活泼地发展着。

    本地化需要教会不断发展自身的礼仪表达,尽可能吸纳传统文化蕴含的宝藏,使之能满足中国信友的情感需要,也使基督信仰不被视为异质者、外来者,而是在中国大地上具有更大的亲和力。但这不等于复原利玛窦时代的衣冠,而是需要以同样的精神去关怀多变的现实,并且放眼未来。这就赋予了教会另一项使命,即在杂多的生活实践中进行分辨,深化礼仪生活,使之在不断丰富的内涵中同时表现出鲜明特色,以塑造基督徒的身份,为信友提供明确的行为准则,使之不至于感到压抑烦恼,也不至于与世同流,使每一个基督徒能够在生活中同时成为“旧的”美德的发扬者与“新的”信仰的见证者。

回应:

    包头八旬教友:我每年参加11月2日教会组织的追思已亡瞻礼后 ,集体去墓地为亲友恩人扫墓。现在明白了,清明节也可以去墓地追思。包头堂区几十年来清明节前后首次组织教友集体去墓地追思祈祷,关键是我们去墓地是不是坚持我们天主教的礼仪。如果按照圣教会规定扫墓,对自己,对亡者,都是有益的,也是应该的;反之,如果搞封建迷信,那就不应该了,也没必要去了。

    江西夏凌:今年清明节上坟,我是第一次用了圣水,并且念经为亲人祈祷。因为我的大家庭中只有我一个成年人信主,我舅妈们信佛。开始,我没有关注到信德问卷,后因参与了研讨会,才知道,也及时按实际情况提交了问卷。我是新领洗的教友,教龄不很长,自从信主后,我就没再烧纸钱,但也没有向坟墓洒圣水和念经的习惯,通过这次问卷,研讨会,对我有很大的提醒作用,因此,今年清明节上坟,我是第一次用了圣水,并且念经为亲人祈祷。我的家人并没有反对,相反他们觉得这种方式也很不错。


    网友莫尼加:虽然我父亲是老信友家庭,但是2012年妈妈因病去世之前,我没见过父亲去过教堂,是他工作的特殊性导致的“限制”,我从父亲那里也就没有受到教会信仰的滋养和熏陶,我也直到妈妈去世那年才有机会去教堂为妈妈做追思时接触到了天主教信仰,如此缘故之下领洗入教的。以往的岁月里,我们家从来没有世俗中那样祭祖的行为,爷爷奶奶和父母从不请香磕头,所以打从懂事起的我就在心中烙印下这个深刻的印象,因此,不是教友的我在成长过程中都没有因着亲友同学等的这种祭祖行为而参与其中,我总会双手合十说一些祝福的话,始终表现出的就是基督徒的行为模式。时至2017年,快领洗五年的我,不再是新教友也算不上老教友,认为基督徒最好的祭祖方式就是为已亡的祖辈给予不断地祈祷和勤献弥撒,因为炼灵才是最弱小的“弟兄姊妹”,所以我们需要信靠着天主所赋予的力量去帮助他们,对他们是最具救恩效果的。当然,祭祖和宗教信仰是不相冲突的,地方风俗习惯的祭祖文化,在不违背信仰的前提下还是有必要去沿袭传承的。

 
    网友肖德芳:我是2005年3月认识天主,在未信天主教之前信佛,家里供送子观音,是母亲供奉的,我从小喜欢用鲜花,水果放在佛像前,母亲交代的每天早晚各上三柱香,提净水,新上市食品或水果都要先供,再吃,母亲升天前她就把观音送到庙里,怕我侍奉不了,认识主后,我们大多数是献炼灵弥撒,或请神父为父母献弥撒,上贡一般都是蚀,火炮,食物,水果,从不烧香、纸。
 

 

本文标题:关于清明基督徒祭祖情况调查问卷的分析及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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